”
我聽見他說的這番話,簡直就像個悶雷在心裏炸開,我扭頭看他:“你說,韓,韓度?”
劉神醫扁著嘴,樣子頗為滑稽。問我:“你認識他?”
我慌忙低下頭:“不,不認識。”
自那日起,我就在劉大哥這裏養傷。他怕我自盡,上山采藥都用麻繩將我捆住,帶著我。我不是不想逃走,我是不知道我該去哪兒。益州的家,那裏還是我的家麼?薑之齊能害我,自然有人和他裏應外合,那個人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誰。去長安找韓度?我現在這幅樣子,怎麼還有臉站在他麵前。
後來我索性不逃了,就住在劉大哥這裏。有時幫他翻醫典,有時幫他弄藥,我不說話,他就拚命的在我耳邊絮叨。他什麼都說,上到診脈熬藥,下到鄰裏糾紛,一刻不停。我嫌他煩,捂著耳朵,他索性用銀針紮我的穴道,讓我動彈不得,方便他繼續說。有時候我覺得就算不自盡,遲早有一天也會被他煩死的。
在藥穀的這一年半,劉大哥就叫我小啞巴,我無所謂,他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小啞巴,咱們來喝酒,竹葉青。”
竹葉青。韓度最喜歡喝的酒。
一口酒下肚,我渾身都暖了些。我靠在外牆上看月亮,想著母親,還有韓度。逃避了一年多,應該 回去了。我要去長安找韓度,將我經曆的一切都告訴他。他如果嫌棄我,那就一刀兩斷。
馬上就走了,我竟有點舍不得這個胖男人。這麼長時間,他從最開始對我的冷漠嘲諷,到後來事無巨細的關懷,我都記在心裏。
我用自己的酒壺和劉大哥的酒壺一碰,悶了一口酒,扭頭笑問他:“這麼長時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叫什麼重要嗎?”
劉大哥竟然臉一紅,他吧唧著嘴,不知道嘟囔些什麼。
我看著他,歎了口氣:“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你別生氣。”劉大哥忙湊近我,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半天才扭扭捏捏說:“我叫劉娟。”
噗
我聽了這話,酒噴了他一臉,笑的滿地打滾:“你居然叫娟兒,哈哈哈,笑死我了。”
劉大哥見我笑的誇張,胖臉忽然拉下來:“劉娟有什麼不好的,嬋娟嬋娟,你是嬋我是娟,我覺得挺好。”
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知道,我叫嬋。
“對不起。”劉大哥忽然朝著自己的嘴巴猛抽了幾下,他滿臉的歉意:“小嬋,我早都知道你是誰,你,你千萬別怪我。”
我怎麼會怪你,你這麼聰明,早都知道我是蘇嬋很正常。你不說,想必是怕我難堪吧。
“我沒怪你。”我對他笑了下,不自覺將自己抱緊:“劉大哥,我要走了。”
劉大哥聽了我的話,手裏的酒瓶掉到地上,他忙抓住我的手,激動道:“我不說破你是蘇嬋,就是不想你離開我,你,懂嗎?”
我推開他的手,低頭不說話。這一年半,我何嚐不懂。隻是我將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師傅,如果我說喜歡你,對你不公平。
“嬋!”劉大哥忽然緊緊抱住我,他玩世不恭了小半輩子,此時卻哭的可憐:“咱們成親,好不好?”
劉大哥胖胖的,身上柔軟而暖和,我拍拍他厚實的背,柔聲笑道:“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
劉大哥怕我在路上會遭遇到不測,親自出山送我 回益州。在山中的一年半,世上的事已經變了。李氏王朝破滅,薑鑠成了新皇帝。父親高升去了長安,我便和劉大哥又從益州趕往長安。
原來在我失蹤的這些日子,家裏人對外說我得了重病,在庵裏靜養。
母親瘦了好多,她將我摟在懷裏直哭。而蘇媯看見我 回來,就像見了鬼,一眼都不敢看我。是啊,你和薑之齊如此對我,都以為我死了吧。
自我 回到長安後,我就對蘇媯異常的好。我沒有證據揭發她,所以我就時刻盯著她,因為我覺得依照她行事的縝密歹毒,完全有理由殺人滅口。
許是報應吧,我每年的三月初都會去庵裏為娘親祈福,蘇媯也和我一起去,可是她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蹤了。家裏人找了她好久,一點音信都沒有。
一開始我以為她是被賊人盯上擄走了,畢竟像她這般絕世的姿容,真的很少見。可有一天,我收到劉大哥的信,他告訴我,他為我出了口惡氣,蘇媯終於死了。
原來大明宮傾,公主李月華被薑鑠踩斷了腿,更被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婢女毀了容。李月華五年前在大明宮見過美豔無雙蘇媯,她得知劉大哥會換臉之術,就和宦官張甫明合謀,先騙了韓度帶她去找劉大哥,再讓張甫明將蘇媯誘騙去。
劉大哥在信裏說,如果換做尋常美貌女子,他定會阻止李月華瘋狂的換臉計劃,可那女人是蘇媯,他絕不會阻止。真正讓他擔心的是他的老朋友韓度。信末,劉大哥問我:嬋,韓度說他在很多年以前就喜歡上李月華,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