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流星街

荷裏耶塔被帶回了流星街。

莉莉絲已經猜不透荷裏耶塔如今每走一步時所有想法的真實性與涵義。

——那個人,就連進飛坦的地下刑訊室,都是沒有人逼迫、用自己的雙腳…自願走進去的。

莉莉絲不知道在與荷裏耶塔的分別之後,這個如玉一般溫文的的子,究竟經曆了些什麼。

所以,無法理解。

因為無法理解,所以想見荷裏耶塔一麵。同樣地,她也知道如果向蜘蛛們公開提出要求,那基本是沒有見麵的可能性——

俠客倒是很守信用,在回到流星街之後就不再鎖著她了,這會兒的莉莉絲拖著一根長長的金屬鏈子,處在一種奇異的無人看管的狀態——因為俠客不限製他,別的蜘蛛也不來過問些什麼。

莉莉絲守在飛坦的刑訊室外頭,一等就是四個多小時。

她知道她就是藏起來也絕對會被發現,所以她選擇光明正大地呆在刑訊室的門口,向飛坦要“探視權”。

刑訊室的門再度開啟,已經是淩晨五時了。

靠著牆壁沉默著的莉莉絲對上了從刑訊室內走出來的飛坦。

飛坦一點熬夜的疲態都沒有,露在外頭的一雙金瞳依然閃著冷漠凜然的光。

奇異的是,從刑訊室裏走了出來、身上帶了絲絲血腥味的飛坦卻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竟然就這樣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莉莉絲顧不上疑惑,她隻是急急忙忙地道謝,推了門就進了刑訊室。

莉莉絲沒看到,飛坦因為她的道謝而停住了的身影。

他直直地站著,不知在想寫什麼。

“真沒想到,你會讓她進去。”來自飛坦身後的暗處,傳出了俠客明朗輕快的聲音。

飛坦冷哼一聲,用諷刺的口吻回了一句:“你不也一樣,竟然讓她在蜘蛛窩裏到處跑?”

“嘖,我的所有物,我高興怎麼辦是我的事吧?”

飛坦慢慢地轉過頭,狹長的金色雙眸閃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你的‘所有物’?”飛坦冷冷地一笑:“她在遇見你之前很久,就已經是我的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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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一邁進刑訊室,迎麵而來的就是極濃的血的味道。

她覺得心裏有些沉甸甸的。

——被關在裏已經四個多小時,不可能沒有事。

即使是知道,莉莉絲仍然有種邁不開腳步的感覺。

刑訊室裏隻有最裏麵的一間門口亮著燈,自然,也是血腥味最大的一間。

門推開,莉莉絲最先看見的,是屋子中央地板上慘白的月光。

血的味道越發濃重。

月光從門對麵牆上的小窗口透入,窗口下方,有著墨綠長發的男子正垂著頭,四肢被固定在牆上,身上的一襲白衣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莉莉絲說不出話。

即使是知道飛坦的性格殘虐…即使是知道………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近荷裏耶塔。

適應了屋內光線之後,莉莉絲終於看清,荷裏耶塔的四肢,根本就是被飛坦用四根削尖了頭的鐵棍子釘在了牆上。

眼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滑了下來。

“你在想什麼……”莉莉絲的情緒第一次有這樣大的波動:“你到底在想什麼…荷裏耶塔——”

莉莉絲第一次意識到,她在這個世界其實活得太幸運了。

她一直都活在周圍人有意無意的保護圈裏,就好像堅固的高塔裏不諳世事生活著的人一樣,即使是再努力,象牙塔之外的終究是殘酷——

被釘在牆上的荷裏耶塔微微一動。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別哭………”荷裏耶塔輕輕地眯起了眼睛,露出一個不成樣子的笑容,那笑容裏有著掩飾不住的渴望:“莉莉…不要哭……我,我隻是……在還我欠下的……債………”

他的聲音沙啞,眼裏卻帶著疼惜。

莉莉絲倏地捂住嘴,顫唞的手指伸出,輕輕擦拭著荷裏耶塔臉上的血。

荷裏耶塔隻是好似滿足一般了的喟歎一聲,嘴角微微動了動。

“即使,為了族人……複仇…我依然是在……做著無法讓人原諒……的事………”他頓了頓,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去喘熄。

莉莉絲這才發現在他的右邊胸腔裏,同樣插著一根鐵棍子。

“在…流星街,關於背叛……是………”

“別再說了!”莉莉絲打斷他的話,用手背輕輕地把自己臉頰上的淚水抹掉:“關於流星街,我在很早前……就已經………”

她安靜地露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