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濃霧在晏千秋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越來越濃鬱,她漸漸看不清周圍的景象,顧愈明的身影也漸漸模糊。她孤身一人被困在迷霧的孤島上,孤立無援。
頭頂上,泛著寒光的月色在她的發絲間落下散亂的銀輝。彎刀一樣的弧度撕扯著她的影子,氤氳的水汽撲麵而來,晏千秋下意識的眯起了雙眼。
沒有危險的感覺。
她的雙腳不再是懸空的狀態,而是輕悠悠的落在了平底上,除卻月光能夠照耀的地方,其他皆是一片漆黑。天上沒有星星,唯獨那月色,亮的驚人。
迷霧之中,什麼東西若隱若現。
晏千秋冷笑了一聲,反手扣住了自己腰間的酒葫蘆:“什麼人在這裏裝神弄鬼!”
那原本移動的陰影聽到這話後緩緩停了下來。
濃霧稀釋,在清冷的月光下越來越單薄,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
晏千秋還是什麼都看不清,她的視線中始終有一團薄霧,除了眼前的那團“陰影”她什麼也看不見。可她渾身就如同被凍結了一般,陰冷之氣順著她的踝部向上蔓延,一點一點侵蝕到了她的肌骨。
那一團“陰影”根本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人。
“你是誰?”晏千秋喉嚨中猶如被什麼東西梗住似的,死死盯住那個人影。
那個身影頓了頓,也許隻不過眨眼的功夫,可晏千秋卻覺得自己已經等待了許久許久。
他的聲音沙啞,在尾音處帶著出其不意的震顫,聽的晏千秋心弦驀地被撥動一下,奇異的感覺從心底泛開,“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晏千秋秀氣的柳葉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弧度就已經爬上了嘴角。這世間隻有她不願記起的事情,哪裏會有她忘記的事?
晏千秋生性灑脫不羈,最不願凡事拖泥帶水,故弄玄虛。這世間,想和她勾心鬥角的人可不多,通常她對付這些人,隻要一個拳頭就夠了。
“沒人告訴過你嗎?”晏千秋指了指那團陰影,抬手轉了轉掌心中的酒葫蘆,她指尖微微一點,酒葫蘆堪堪立在了她的食指上,“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對麵那人微微一怔,晏千秋卻已經提著酒葫蘆,一招“龍騰虎躍”撲了上去。掌風驀地劃破薄霧,逼近眼前人的臉麵。
破開薄霧的瞬間,晏千秋的瞳孔猛然收縮。
那銀色的麵具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比月色還要更清冷淡漠幾分,瞬間寒冷逼骨。那人渾身都在隱藏在陰影之中,顏色暗淡的仿佛已經和黑暗融合在了一起。銀色的麵具遮住了大半個臉頰,隻露出那緊抿的唇線,和晦明晦暗的身形。
晏千秋仿若被扼住了心髒,再也無法前進一步。她渾身都被揪著,難過到了極致,什麼東西亂轟轟的在腦袋中亂竄,各種情緒紛湧而上。
她怔怔盯著眼前銀色的麵具,抖了抖唇,連帶著聲音也嘶啞了幾分:“你究竟……是誰?”
為什麼感覺……感覺如此的……
那人卻不說話,透過麵具的是一雙比深淵更暗沉的雙眸。
晏千秋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在瞬間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她的琵琶骨被鋼爪狠狠穿過,釘在了牆壁之上,她覺得自己走了很遠,走到了那人的麵前,卻發現那人還是離自己好遠,遠到除了那張麵具,她什麼也看不清。
鋪天蓋地的疼痛從肩胛部席卷而來,晏千秋眼前黑成了一團,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她的世界中,浸滿了冰冷。
“你是……”她像個溺水的人想要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迫切的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