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雲裏霧裏,好容易理了些頭緒,如何我一睡就睡了七日了?明出那廝將我撇在這不管便罷了,連外頭的人以為我死了也不出麵給我做個證明,萬一真把我埋了可如何是好?這死道士十分不厚道。

猛地想起莫倪似乎忘了一個人。

“無過呢?”

“無過公子傷得奄奄一息,王妃叫人將他關進地牢了。聽說……聽說……”

我心下一沉,見莫倪神色間十分猶豫,料想她這聽說後麵定然不是什麼八卦情事,便急急問道:“聽說什麼?”

“上次那道長臨走時說王爺受了妖邪傾入身子虛弱,需進些補養的東西。別人都道王爺死了,也沒放在心上,惟獨王妃信了道長的話,想著無過公子敢與那妖精對付,必定是有些法力的,於是就……於是就……叫人挑了他的肉盛血給王爺喝……果然王爺醒了,王妃說都是那些血的功效。”

我感覺到自己渾身顫唞。

當下一把推開莫倪,隨手抓了個物件,變了把劍就往地牢奔去,彼時我一心想盡快見到無過,也不分辨,擋我者一概格殺勿論,片刻便見鋪了一路屍體。一路打到到地牢時,已沒人再敢上前,隻遠遠地驚恐地看著我。

我已分不清地上躺著的是無過,甚至,那已不算是一個人。隻是當他從滿身傷痕中微微抬起眼睛時,那一眼熟悉的溫柔讓我瞬間便篤定,除了無過再無他人。他被七條鎖鏈鎖著,其中一條穿過他的琵琶骨。渾身上下滿是刀痕,新傷舊傷,重重疊疊,看不到一處好皮肉。若非有護身鏡斂著,早現了原形。

是怎樣殘忍的人才忍心下這樣的毒手?

我的心仿佛被無數柄利刃紮著,疼得無法呼吸。

這是我的無過麼?我那一向愛幹淨的,有著爽朗的笑容的無過麼?

他看到我,仿佛在黯淡的黑夜裏見到一絲亮光一般,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嘴唇囁嚅了一下:“你來了?”

“我來了,我來遲了。”我朝他笑著,臉上卻有溫熱的液體流下。原以為隻有哲凡才能讓我流淚,原來無過也可以。

我來遲了,無過,我發瘋似地砍斷他身上所有的束縛。一把將他摟在懷裏。

無過放心地合上眼睛。這些天來,想必他從未曾合眼,我卻悠然睡了七天,將他一人丟在這地獄裏受罪。

“你好好睡會,我先處理一些小麻煩。”我在無過耳邊輕柔地說道,將他放在一處幹淨的地方。

無過甚是安然。

緩緩地起身,我看見地牢裏外一層層的侍衛,一個個戒備地看著我。我那時的眼睛必定是血紅的,從來我也沒有那般憤怒過,所謂善妖修德在那一瞬間完全被拋之於腦後,我隻知道,這些人,這些曾折磨過無過的人,全部都要死,即便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抵消他們的罪過。

順手取了一方絲帕,化成一條紅綾,我用它遮住雙眼,一千多年前,我曾殺過天兵,我永遠記得他們一個一個在我的紫雲釵裏倒下,自那以後,我沒再動過手,現在我要殺的是人,比起天兵,顯然容易得多,最重要的,是不想看到他們的眼睛。

憑借著生靈的氣息揮劍砍去。一個個哀號的人在我麵前倒下,偌大一個地牢裏,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我第一次在血腥裏找到屠殺的*。

隻有一刻,我聞到一絲熟悉的味道,這個熟悉的味道讓我的劍慢了三分。

待我終於判斷出他是誰時,我的心髒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