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年未到陰間,路邊的樹越發茁壯,呈現一派陰森氣勢,烘托得恰到好處。臨近奈何橋,遠遠地看見一幹鬼魂站在那排隊,暗暗尋思莫不是哪裏流行起瘟疫,為何有這麼多鬼魂在排隊?

走近了,見每個鬼手裏都拿個牌號,上麵寫著“一百零九號”、“一百三十二號”,一順下來,居然編號編到近兩百號去。

兩百年未見,陰間的製度頗為規範了。

我往前走去,一旁的大鬼小鬼怒目而視:“後來的,休想插隊!我們在此等了足足半個月了!”

我被嚇得生生退回去,後一想,如今我也算半個神仙,如何就畏懼起這一幹小鬼了?便又直起身子往前走去。

一個小鬼看不慣,要出來與我理論,被旁邊一個大些的鬼攔住,那大鬼陰森笑道,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讓她去,上次一個不知好歹的鬼插隊,結果呢?就讓她被打到畜生道去曆八十幾道輪回吧,哼哼哼!”

大鬼笑得我毛骨悚然,不覺腳步也慢了,莫不是奈何橋已不是孟婆管轄的地界?換了個孟婆,故而換了套規矩?

正猶豫著是否要退回去,忽又想起靈悟的囑咐,若是我等排隊,還未排到,這身仙氣就用個精光了,到時別說救上頭的兩個,恐怕連我也回不去。這麼一想,便加快步伐往前衝。

我始知為何奈何橋上的鬼要等這許久。原來奈何橋前後綿延好長一段陰間路都在修路呢,無數入了冊的大鬼小鬼都在賣力地掘土鋪石,能行走的隻剩一半路程,孟婆此刻坐在奈何橋頭皺著眉頭按號給小鬼們灌湯藥。

孟婆依舊是那個孟婆,隻是似乎比先前憔悴許多。

“孟婆……”我這一聲喊得極為慚愧,每每到孟婆這來,都是有事相求,委實功利了些。

孟婆抬眼看了看我,淡淡地垂下眼,淡淡地說了句:“來了?”

她果然怪我這許久不曾來看她,我先前鼓起的勇氣沒了大半。想必她是要駁回我的請求了。

孟婆給五十三號喝了湯,便派幾個入冊的小鬼將昏迷不醒的鬼抬回去,我有些詫異,以前見過鬼喝了孟婆湯走路有些蹣跚,卻沒見過昏迷的。

“他怎麼了?”忍不住問道。

“他怨氣重了些,鬱結在心底,與我的湯藥有些衝,沒事,睡過一陣就好了。你如何又來我這了?”說著,孟婆鼻子使勁嗅了嗅,“幾時做了神仙了?滿身的仙氣,還是先前的妖氣親切些。”

她肯與我說話,我才漸放寬心,雖然還是那副冷臉,想是孟婆到了更年期了吧,雖說她麵相年輕,畢竟也是過萬的年歲,女人總歸要老的。

“嘿嘿,我哪有那福氣。這些年,我時時想著來見你,可惜我被下了封印,斂了一身的法術。此番是借了一個老神仙一點仙氣才走到陰間的。卻不知陰間如何也大興土木了?”

我這一說,孟婆便瞪著我,滿臉怒意:“那隻豬妖沒與你說麼?”

我一愣,明白過來她說的豬妖想必是無過,說起無過像是咬牙切齒的模樣,莫不是無過得罪過她吧?忙問道:“你是說無過?他與我說什麼?”

我問這話時膽戰心驚。

“他在我這曆練了兩百年,傷勢一日好過一日,你卻不來見他,他成日念叨著你是不是被責罰了。好了個大概尚未好齊全便吵著要回去。我這人素來受人所托,便要盡善盡美地行事的。他後腦還有一處最深的傷口未痊愈,便好言勸他留下。他將我好心當成驢肝肺,趁我午睡時,掙紮起來,踩爛了我荷葉,我那兩個守河的小丫頭便要他賠償,三人起了爭執,那隻豬妖竟將我奈何橋到地府綿延十裏路炸得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