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掀開被子,跌跌撞撞地就往刑場爬去,竟忘了自己有一身法力。

柱子上,綁著一隻肥碩的妖精,身子是人形,臉卻如豬般醜陋。一如當年我被綁在南天門的柱子上,一旁是站崗的兩個神君。除妖劍在他身上劃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鮮血順著口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沒有了護身鏡,他在除妖劍下掩蓋不住自己的原形。

人們紛紛朝他扔東西,邊扔邊詛咒著:“真是妖孽啊,犯下這滔天大罪!就該千刀萬剮!”

“要不是他,我的妻子,兒女,也不會慘死……殺了他!殺了他!”

“殺掉這隻豬妖!豬妖!把他的豬頭割下來祭天!”

人們叫囂著,辱罵著,把所有的罪責都指向無過。

無過目光呆滯,頹然地低著頭,沒有一絲表情,或者,是因為他的這副模樣,令我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去,樊天緊緊地拉住我:“別去,別忘了,你也是……若是被發現……”

是啊,我也是妖精,兩位神君沒有發現我,是因為我身上戴了無過的護身鏡。

我流著眼淚掙紮著穿過人群,走到最前麵,任由樊天拚命拉著我,依然忍不住向他走去。

“無過,我來了!”我輕輕地說道。

無過眼睛一動,抬起頭來,閃出一絲亮光。

兩位神君立即將我擋在外麵:“這位女子,他是妖精,請你離他遠些,小心他傷了你。”

我沒有理會他們,定定地看著無過:“你真傻,你為何要換給我呢?若非如此,你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無過露出一絲笑容,若在平時看來,他那張豬臉上的笑容多醜啊,此刻我卻覺得英俊無比。

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丫頭,你愛他,就好好跟他在一起。”

無過被帶回天上,彼時他已麵如死灰,我知道他受不過八十一道雷刑,今生今世,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樊天生拉硬拽地把我拖回陳王府,我躺在床上整整一個月。

樊天小心翼翼地伺候了我一個月,身為王爺,他能如此做,委實難為他了。

這一個月裏,我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抓著護身鏡,不停地摩挲,它還殘留著一絲仙氣,究竟是天上的物件,經我這妖精的手如此摧殘,也沒見半分損壞。

直到一個月後,我才發現,護身鏡裏還有一個機關。

我輕輕地將機關打開來,發現裏麵竟是金光閃閃,璀璨得仿佛太陽光般奪目。直到此時,我才明白,護身鏡護身鏡,除了護身的作用,堪堪它實際是天母的回望鏡。

我終於明白了過往的一切。

當年,哲凡從天母那要回回望鏡,確定南如冤枉了我,盛怒之下一頭栽進陰華門,被天君及一幹神仙舍命撈了回來,誰知他執意要下凡,天君便叫他做人。他一根死腦筋,放著人尊不做,偏偏要做個妖精,他說:待芳是妖精,我便要同她一起做妖精。

天君盛怒,收了他的容貌,貶他下凡做了豬妖,便是無過。

南如和哲習放過妖帝一事敗露,又欺瞞天君,將他們的私生子誣陷給哲凡,天君便施法除了南如肚子裏的孽孫,後來經哲習他老娘苦苦哀求,天君才平了些氣將那對狗男女貶到南荒守那片蠻荒之地。

而樊天,的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的,卻如明出說的,他的命數合該是個品階較小的神仙。他是南天門那棵梅樹下的蚯蚓,後來長成個神仙,因觸犯了一條小天規,天君罰他下凡曆三百世的劫,他仰慕哲凡的容貌,便自作主張,變成哲凡的模樣。

當年我娘將我的胎眼放在梅樹根下時,搶了他不少養分,害他險些餓死,為此,我欠他一個人情,便在這趟劫數裏要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