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旱,小鎮已經湧來越來越多的人。
富家。
“地裏的情況如何?”富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摸著胡子問道。
“放心吧,爹,我已經加派人手了,那些荒民不敢下手的。”富老爺憨憨地笑道。
“災禍連連,人間不太平啊。”
“是啊。”富老爺的胖臉上也難得出現了一絲憂愁。
富老爺子白了他一眼道:“富貴這孩子走了也有一段時間了。”
但這次,富老爺卻沒再回答,隻是不自覺握住了手。
這步路,真的對嗎?
楠竹巷右數第三家宅院,前不久剛掛上了柳府的牌匾,繞過曲曲折折的長廊,一間靠近竹林的書房裏,柳老爺子正在揮毫作畫。
而在東廂房柳夫人卻看著麵色鐵青的柳老爺默默垂淚。
人間不太平,人間又何時太平過,那些山上人又豈會在乎草芥的喜怒哀樂。
東軒。
城外的流民越來越多了,阿宛的夫君被派去鎮壓鬧事的流民,已經去了三天。
阿宛縫著衣衫,眉頭緊蹙,突然針紮了手指,她搖搖頭,放下衣衫,走向門外。
她來到東軒已經快三個月了。
那個人作為夫君對她很好,不舍得她幹活,隻要休沐在家,家裏的活計就全是他一人在做。
他說還在學堂念書時就很喜歡她了,但那時他學習不好,而她身邊除了顧羽,都是讀書好的學子,他一直不敢接近她。
他說他鼓足勇氣提親,沒想到她會答應,他說他會對她好的,好一輩子,他知道她喜歡的是溫潤如玉的君子,不是他這種五大三粗的人,但他一定會努力讓她過上好日子,不讓她後悔嫁給他。
他說這話時,手上很用力,緊緊抱著她,她沒說話,在他懷裏溫婉地笑著,內心毫無波動。
她沒想到他竟然還會提到顧羽,她也有很多話想說,她想問問他知不知道他父母幹的活計是木涼寨找的,他能去學堂念書都是因為顧羽的爺爺。
她想問問他那天晚上為什麼不肯偷偷放過顧羽。
她想問問他所謂的好日子就是讓人間大亂,易子而食,女子被當成貨物販賣嗎?
可她最終什麼都沒說,她隻是有點想念木涼山上的秋千了。
她最喜歡和顧羽坐在那裏聊天,流蘊她們總愛和顧羽玩鬧,笑她作為一個練氣二層的笨蛋總愛異想天開,但她卻最喜歡聽顧羽講她的人生大計,什麼時候去闖蕩江湖,什麼時候金盆洗手,什麼時候回木涼寨當扛把子……
她還答應了顧羽,要在長天金榜題名衣錦還鄉那天,幫忙把長天綁回木涼寨拜堂成親。
她喜歡顧羽口中未來的自己。
可是,這一切都消失了。
她也有一個闖蕩江湖的夢想,她也曾偷偷幻想過未來的夫君,他要長得像長天那樣好看,他要武功高強,有俠義精神,但也要會詩詞歌賦,她還想和顧羽訂個兒女親家……
而這一切都結束在漫天的大火裏。
那個有點笨卻有著一腔勇氣,善良固執的姑娘,她以為會是她一輩子的朋友的姑娘,永遠留在了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