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連後路都留好了,也許是房間不通風,但窗子明明開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煩躁,心煩意亂地說:“隨便吧。”
他又有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守守自欺欺人地轉開臉去,望著窗外。屋子裏安靜得如同深潭,聽得到那些繞樹的蜜蜂,發出嗡嗡的蜂鳴。
守守本來以為他已經走了,回過頭來,才發現他仍舊站在那裏。
這一次他沒有看窗外的樹,而是在看她,但她一轉過臉來,他已經避開了她的目光,她根本來不及看清他的眼神,但他的臉色仿佛很蒼白,也許是累的。因為他的腿還在恢複期,一直在做複鍵。
她問:“你腿好些了嗎?”
他短促地說:“瘸不了。”又說:“我先走了,明天叫司機來接你。”
守守在家悶悶睡了一天,盛開隻當她是懷孕初期情緒不穩定,而且又和紀南方鬧別扭,所以第二天見到紀南方來接她,盛開很是高興,再三叮囑南方:“好好照顧守守,她從來不懂事,如今不像平常,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多看著她點。”
紀南方答應了,看著守守從樓上下來,本來說好是司機來接,守守沒想到他親自來了。
上了車她才問:“你怎麼來了?”
“順路。”
其實多半是怕盛開不允,自從上次鬧過一場,兩邊的父母都覺得他們是鬼迷心竅,如今有了轉機,自然盯得格外緊。
結婚後她從來沒有再來過紀南方的這間公寓,沒想到大廈的私人管家竟然可以一眼認出她,非常彬彬有禮地問候:“紀太太,您好。”
“您好。”
管家替他們開門,然後非常安靜地退走了。
三年沒來,屋子裏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啊,因為有專人清潔修理,所以倒是窗明幾淨。一切都僅僅有條。
他說:“我本來想讓王阿姨過來,也好照顧你,但是怕爸媽知道,所以。。”
守守說:“沒事,我挺好的,不需要人照顧。”
他問:“要不你上樓休息一會兒?晚上想吃什麼,我打電話訂餐。”
守守搖了搖頭,其實她沒什麼胃口,隻覺得累。
走進二樓臥房去,臥室裏仍舊是從前的樣子,簡潔的黑與白,家具也沒有變化,不知道紀南方有多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了,雖然纖塵不染,到底清冷得令人覺得空曠。
他跟著她一起上樓來,看她一臉的倦色,於是說:“你睡吧,我就在樓下,有事你叫我。”
他似乎已經不大願意與她獨處,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避開她的目光,說完就轉過身,帶上了門。
守守覺得累極了,卻沒有倦意,隻是躺倒在床上,卻無法合上眼睛。
枕頭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沒想到連這裏他也曾帶過別的女人來。想到這裏她立刻覺得作嘔,隻得馬上取來,跑進洗手間。吐又吐不出什麼來,隻是嘔些清水。
攀著洗臉台她隻覺得無力,仿佛是站不穩,鏡子裏看到自己蒼白的一張臉,活像是鬼一樣。她澆水洗著臉,想把頭腦裏那些肮髒的景象洗掉似的,一遍又一遍,知道最後,有些虛弱地抵在牆壁上。
她不願意在這裏呆了,於是抓著毛巾,胡亂擦了擦臉,走下樓去。
樓下靜悄悄的,她轉了一圈,站在了視聽室門口。
門是虛掩的,她輕輕推開,裏麵暗沉沉的,隻有光影閃動,卻非常安靜。
接著屏幕上那點閃動的光亮,她看他一個人獨坐在前排沙發裏,一動不動。
是部很舊的電影,《卡莎布蘭卡》,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打開音響,屏幕上亦沒有字幕,如同一部默片,隻看到銀幕上的英格麗偶爾一笑,粲然若一道閃電,幾乎令人覺得炫目。
她看過這部片子很多遍,但從來沒有這樣無聲無息地看過,熒幕上的人在微笑,遲疑,猶豫,歎息,回憶,痛楚,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