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戰鬥的勇者(1 / 2)

我在房間裏孤零零地待了一整天,等力氣和心情稍許平複,才下床來,胡亂吃了些東西,開著車單獨跑了一趟金山,找俞老先生。這是我曾經答應他的,對那些鮮為人知的事情了解過、親曆過之後,和他談一次。

他在編纂一本叫作《金山衛春秋》的地方誌。需要各種各樣的素材,也許我的所見所聞,也會寫入這本書裏。

我沒在他家找到人,便轉到萬壽寺找續建大師。雖然手上沒了佛珠,但明覺小師傅認得我,不必多話,便將我帶到後院內堂。

還沒進門,卻聽到裏麵傳來說話聲。

我的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蕭璐琪。

她輕輕幽幽地道:“……所以總是煩惱,來求教大師。大師清修之人,不問世間情事,今個來擾,幸勿嗔怪。”

續建大師的聲音響起道:“蕭姑娘哪裏話。世間煩惱,皆由一個執字而起。林施主此前陷於財帛富貴的執障之中,確是讓人感歎。他要破得此執,須得大功德、大智慧。蕭姑娘如今煩惱,也由執而起。執著於恩情,卻總無法化為愛意,不如放下這段恩情,再去看林施主此人如何?”

我心裏一陣激動。原來蕭璐琪竟在為“以身相許”煩惱著。既然煩惱,定然有此意。想到這裏,我真覺得過去的種種坎坷,再也不枉了。

又聽蕭璐琪的聲音道:“一朝得聞花香,三年不識他味。大師,失過的本心,當真還能找尋回來麼?這世上,還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蓮花麼?”

續建大師正要說話,我的身後卻有一個聲音響起,道:“小夥子,你怎麼來了?去屋裏坐啊!”

我似是被兜頭澆下一盆涼水,冰徹到腳。俞老先生,您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來幹嗎?我……

俞老先生雖然須發皆白,卻是鶴發童顏、健步如飛,趕了上來,從後麵一拍我,卻把我推了個趔趄,尷尬地出現在續建大師的後堂門口。

我被俞老先生驅進內堂之中。蕭璐琪美目流轉,正往我這裏看來。我的臉上固然是火燒火燎,她的臉上也氳起兩朵紅霞。我努力地穩住心神,向續建大師雙手合十道:“大師,我方才去俞老先生的家,沒找到他,才到這裏來的。打擾你們了。”

“小夥子,找我什麼事兒啊?”俞老先生笑眯眯地問道。

我看他這副表情,總覺得他似乎知道續建大師是在和誰談話、談的是誰似的,所以故意在門外推了我一把。隻得苦笑道:“俞老先生,我最近經曆了不少事情,很多都和金山有關,您不是讓我找個合適的時候,把這些經曆作為素材講給您聽麼?不過……”我頓了頓,道,“好像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續建大師和蕭家妹子。”

續建大師“嗬嗬”一笑,道:“不礙事,老衲也想聽聽林施主的故事。姑娘,你呢?”

蕭璐琪卻站起來,欠了欠身子,道:“各位前輩見諒,晚輩回避片刻。”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我的心裏無比惆悵。也許她發現我在門外偷聽,有些不悅吧。

畢竟兩位老人家在場,我隻能吞吐幾口氣,坐下來,匆匆開口,從假死藥、巴焦人、達度拉組織,講到林家宅三十七號、共濟會,把這些雜七雜八紛繁複雜的事兒,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續建大師和俞老先生都聽得入了神。

講罷,續建大師拊掌道:“林施主,老衲記得第一次見你時,還是一個略帶青澀的毛頭小夥子,沒想到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你就解開了上海曆史上最大的奇案,還把這些情況調查得如此清楚,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我笑了一下,道:“大師,您切莫抬舉於我。”

俞老先生拈著胡須道:“小夥子,有了你說的這些素材,我相信明年,《金山衛春秋》這本書就可以出版了。我要謝謝你。”

我連忙拱手,道:“俞老先生,您發下這等宏願,實在是金山之福、上海之福。您學識淵博,晚輩說的這些鄉野軼事,幫不了您多少。晚輩盡綿薄之力,希盼您的書早些出版,摘掉扣在上海這個城市頭上的‘曆史膚淺’的帽子。”

俞老先生鄭重地走過來,拍了拍我的手,道:“老了,不中用了,如果你願意,幫我一起修編吧。”

我連忙道:“俞老先生,能與您一同修編史書,實在是晚輩此生莫大的榮幸。但是……晚輩還有些俗務未了,恕難從命,萬望見諒。”

俞老先生望著我的眼睛,道:“怪事,怪事。你說‘俗務’,我卻在你眼裏看不到一絲與情緣有關的神色。林佑,你……”說著,俞老先生望向門外。

我搶先打斷他的話,向續建大師道:“大師,還有一事。您之前贈我的佛珠,是從哪裏來的?”

續建大師道:“是老衲的一位舊友送的。”

我躬身一禮,不再多說什麼,便告辭出來。往大門外走去。

蕭璐琪就遠遠地坐在一張石凳上,聽到我腳步聲傳來,慵懶地回頭望了我一眼,道:“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