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歌低頭做乖巧狀,聰明得不在這會兒跟母親爭辯她的胖瘦問題,即使她能篤定,就是有哪天她胖成頭小豬崽,池媽媽也會發自內心地覺得她“還成,該多吃點”。
因為時差的關係,池媽媽那邊正是清晨,池以歌的視線順著池母下樓,從信箱裏取出今日份的鮮奶和報紙,池母剛想走進屋內,就被那位鄰居先生叫住,隔著籬笆遞給池媽媽一束自家院裏養了開得正好的玫瑰花,還細心地提前拔去了花刺。
池媽媽推拒不過,隻好收下,再轉向視頻時,就看見女兒笑得滿臉促狹。
她心思一轉,立馬就想到女兒在想些什麼,當即無奈地笑了起來,“你啊你啊,成天就想些有的沒的。”
池媽媽把餐桌上的花瓶拿去水龍頭下接了水,再將嬌豔欲滴的玫瑰插進了花瓶裏,輕輕撫過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束,“媽媽呢,這輩子有你爸一個,就夠了。”
池以歌沉默不語,從她這個角度,能看見池媽媽背後那麵牆上那幅父母結婚時的照片,穿著白西裝的男人輕輕親吻著女人的額頭,看上去溫馨又深情。這些年,無論是媽媽生病住院,還是搬家到這裏,池母的行李箱裏,永遠都不會少了這張相片。
父母感情好當然不是什麼壞事,但……距離她父親犧牲,已經有足足九年了。
“以歌啊,媽曉得你在想什麼,你怕媽孤單,想媽媽能有個人陪在身邊。”池媽媽眼底露出懷念的神色,“媽有你爸爸,這輩子就足夠了。”
“我二十歲認識的你爸爸,你不知道,你爸那時候可傻了,你外公當時擺明了要給他這個未來女婿一個下馬威,他還跟個愣頭青似的,明明是個一杯倒,還非要給你外公敬酒,給灌了個爛醉,這倆爺們,我跟你外婆攔都攔不住。”
池以歌沒有打斷母親,她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起和池爸爸之間的舊事。
“你爸喝醉了之後,拉著你外公的手,這麼個大高個,硬是哭得稀裏嘩啦的,他說,他不敢保證能讓我大富大貴,但他一定竭盡所能照顧好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在他那兒吃到半點兒委屈,他到老都會拿我當塊寶。”
“除了……他沒能陪我到老之外,他一個字都沒騙我。”
池媽媽扭頭看著牆上的照片,眼裏波光攢動,她溫和而又堅決地與女兒道:“媽媽遇見過你爸爸,就再也看不見其他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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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媽媽又和池以歌聊了會兒天,就趕緊催她上床睡覺。
戳戳這兩天掉毛掉得厲害,池以歌實在不能放它到自己床上睡,隻好把它趕到客廳的窩裏,戳戳委屈巴巴地不肯走,扒拉著爪子在外邊撓了半天的門,池以歌聽得不落忍,把它連狗帶窩又給挪了進來。
沒有戳戳在外鬧騰,池以歌這晚,睡得也不算好。
她一整個晚上零零碎碎地做了一大堆夢,有時候是穿著校服的季錚跟人換了位置拉著她一起晨跑,有時候又換成現在的他埋在她頸間,一字一句跟她說不許分手,兩廂畫麵穿插交錯,惹得池以歌煩不勝煩,她想揮揮手把這個無孔不入的人從她夢裏丟出去,卻被對方強硬地扣住了手腕,男人低下頭,收起先前的流氓做派,鄭重其事地在她腕間輕輕啄了一口。
到最後,又變成池媽媽在她耳邊問她,遇見過那個人,你以後就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了。那麼以歌,你遇見那個人了嗎?
你遇見他了嗎?
做整晚怪夢後的後果,是池以歌被鬧鍾加上戳戳叫聲的二重奏弄醒,當她起床理著頭發走到鏡子前一看時,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兩個老大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