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後就搭著顧瑟的手起了身,滿殿女眷們一時如潮水似的動作起來。
慶和帝和太子父子二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這是顧瑟再世為人第一次見到慶和帝。
慶和二十七年,秦王夙延庚逼宮,顧瑟守在上陽宮, 沒有親眼見到太極宮的情形,隻是出逃的內侍告訴她, 萬歲被秦王帶進宮的叛軍捆著,一路從兩儀殿拖到了三清閣……
顧瑟垂下了睫。
慶和二十一年的皇帝尚且意氣風發, 他微有些發福,但麵龐仍然英俊儒雅,高高在上的疏離和平易近人的親切微妙地糅雜在他的身上,使他整個人有一種特別的韻味。
他有一雙與太子如出一轍的鳳眼。太子的眼中總是藏著迷霧般難以揣摩的暗流, 而慶和帝的眼眸則靜而深邃,隻隨著帝王的心意呈現出恰如其分的情緒。
太子夙延川落後慶和帝半步,穿著玄色的大袖深衣, 金、朱色線在袍底描出星辰日月、山海龍章。他比慶和帝高出將近一頭,身形如一杆長槍般筆挺,行走之際蕭颯生風。
他走進殿來,目光在白太後處稍稍停駐,落在顧瑟的身上,麵上就泛起了一點柔和的笑意。
慶和帝行到近前,口稱“母親萬壽”,攜太子一道撩袍屈膝拜了下去。
白太後笑意融融的,連聲道:“陛下請起。”
君臣、母子之間,氣氛十分的親孝和睦。
內侍重新布置了坐席。
候在一旁位置頗有些尷尬的沈六夫人順勢退了下去,永王妃卻握住了沈留仙的手,道:“好姑娘,我瞧你十分的喜歡,隻管在這裏陪著我坐一坐。”
就聽滎陽大長公主笑道:“陛下真是純孝,前頭的大宴隻怕還沒有結束,就早早地來為娘娘拜壽了!”
慶和帝和聲道:“姑母也有些時候沒有入宮了。若是得了閑暇,還是多往宮中走動走動,陪伴母後說說話也好。”
滎陽大長公主若有所指地道:“臣這把老骨頭,娘娘早就看的煩了,倒是兒媳、孫媳熱熱鬧鬧、漂漂亮亮地坐在一處,還能讓太後娘娘瞧著舒心些。”
白太後就指著她笑了笑。
一旁的淩皇後卻微微露出個冷淡的神色來。
慶和帝道:“梓童也要善加休息,萬勿熬壞了身子才是。”
語氣十分的溫和。
淩皇後卻淡淡地道:“不勞陛下費心,臣妾一向都好。”
慶和帝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許多人都想不到慶和帝和淩皇後之間,皇帝對皇後卻多有容忍,反而淩皇後才是更加冷淡的那一個。
冉貴妃已經笑盈盈地道:“陛下瞧瞧這滿座的小娘子,是不是都同花兒一般的,臣妾是已經看花了眼了,隻疑心全帝都出挑的小娘子都在這一處了呢!”
永王妃笑道:“臣看著不單是帝都,隻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出更出色的來了。”
慶和帝道:“隻要能得了母後的喜歡,就是有功當賞。”
白太後就掩了掩口,道:“我這個老太婆喜歡有什麼用,倒不如問問川哥兒喜歡,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事了。”
“哦?”慶和帝含笑看了夙延川一眼,果真依言問道:“皇兒,你可聽到了?如今天下間的好女孩兒都在這裏頭了,這回可有你中意的沒有?”
他神態、語氣都和氣,像是隨口說的玩笑話一般。
太子從落了座就淡淡地坐在那裏,單手把玩著凍玉的酒樽,連頭都沒有抬過,滿座群芳鬥豔,似乎半點都沒有入了他的眼似的。
他至今沒有娶親,前頭皇帝、太後幾回給他提起親事,都被他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