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門口的方向,有些淒厲地變了聲音。
顧瑟回過頭去,就看到顧笙半依半靠在門扉上,暑天裏她披了一件羽紗的鬥篷,麵色蒼白,臉頰瘦削,一雙眼怔怔愣愣地落在蔣氏的身上。
顧瑟微微一歎。
她原本無意以這樣的方式讓顧笙知道真相。
看顧笙這個樣子,想必聽到的內容也不算少,不如就聽下去,長痛不如短痛。
顧瑟親自搬了個胡凳到顧笙身後,又吩咐歲已道:“看顧好了大姑娘。”
顧笙卻推開了顧瑟的手,搖搖晃晃地走到了蔣氏麵前,嘴唇微微顫唞著,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是我心裏先認定了王爺,不是你幾次三番地告訴我,王爺心裏認定了我,一定要娶我,隻是因為陛下心中未定,不好開口?”
蔣氏目光微微閃爍,像見了鬼似的,避開了顧笙怔愣的視線,偏開了頭,囁喏道:“笙姐兒,兒女姻緣都是命……”
顧笙伸出手去對著她指了指,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忽而整個人一晃,身子就委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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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弗的身體還沒有好轉,蔣氏的事還沒有了結,一轉眼就又倒了一個。
鍾老夫人急的嘴上都是燎泡。
顧瑟握著雪白纖巧的並刀,不緊不慢地削了一隻新上的水梨遞給她:“帝都暑熱,您也該多清清火才好。”
她姿態鎮定,教身邊的人也跟著沉下心來,鍾老夫人不由得歎了口氣,道:“笙姐兒那裏,還要你多開解開解才是。你這個姐姐,心裏頭是個認死理的,輕易難回轉來,我怕她想不開,走了頂頭路。”
想到歲已的回報,顧瑟目光一深。
她頓了一頓,柔聲道:“我會的。”
鍾老夫人心裏頭微微覺得有些異樣,但那異樣隻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聽到顧瑟提起另一件她關心的事:“蔣氏做了這些事,已是證據確鑿無疑了。但她到底是大堂兄、五妹妹的生母,同二叔又感情親厚。若是報到京兆府、三司去,未免傷了至親的心。”
顧瑟微微地低著頭,鍾老夫人看見她半垂的眼睫和微微暗淡的表情,那一點異樣早就消隱下去,她握了顧瑟的手,幾乎要垂下淚來:“孩子,你是知道我的心。你爹如今仕途通達,正是要往上走的時候,你又要嫁到東宮去,這樣的事撕破出去,於你們哪裏有一點的好處。倒不如報了暴疾,過個三、二年,事情也就過去了……”
原來如此。
上輩子的蔣氏也是暴疾而死。
沒有她參與的上輩子裏,是父親最後查到了真相,讓蔣氏為阿璟抵了命嗎?
顧瑟心中餘痛猶然,她偎進了鍾老夫人懷裏,喃喃地道:“孫女多謝祖母了!”
鍾老夫人就拍了拍她的背,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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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暗星疏,蛩鳴落落。
打更人從府外院牆下過,梆子響了五聲,驚起了枝上的夜鵲。
花園牆下的黑影緊了緊背上的包袱,受驚似的四處望了一圈,才重新蹲下`身來。
片刻的工夫,有另一個黑影躡手躡腳地摸了過來。
先前的那個就低聲道:“你怎麼才到?”
黎明前天光暗淡,她看到後來人有些惶恐的麵色,道:“姑娘,我們真的要走嗎。老夫人不會饒過奴婢家裏人的……”
顧笙淡淡地道:“那你就去告訴老夫人好了,再告訴夫人,告訴瑟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