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哭的熱鬧,抱著他們的葉孤城也不好受,那雙眸子看上去似乎淡漠依舊,然而在場哪個人都能看得出他的擔憂無措。這樣一個葉孤城,任誰都不會懷疑他與那兩個孩子不是血緣至親。

葉孤城抱著孩子這一幕已經使陸小鳳震驚到了極點,若放在以前,他敢說除了這事世上再沒什麼能讓他吃驚了,但看了看表情依舊的西門吹雪和玉羅刹,陸小鳳果斷忘了自己想說的話,靜等後續。

陸小鳳想的沒錯,接下來發生的事果真比葉孤城竟有了孩子更讓他震驚。

他看到西門吹雪上前輕車熟路接過了葉孤城懷中一個孩子,隻不消片刻那先前還竭力哭泣的孩子便露出了天真可愛的笑顏,隨後他又伸手掐了掐另一個孩子圓嘟嘟的小臉,孩子晶亮的眼睛直直盯著他看,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副要抱抱的模樣,十足的逗人喜歡。

這樣一個場景,又有誰能說西門吹雪與這兩個孩子沒有關係?陸小鳳可不認為西門吹雪對他人的孩子會親和若此,更不信誰家的孩子會對著這樣冰冷的人露出這樣可愛的笑來。雖然日後的許多事都有力反駁了陸小鳳此時的想法,但那都是後話了,我們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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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小鳳眼裏西門吹雪是冷靜如常的,但他自己卻清楚地知道,他不但沒有旁人看起來這麼冷靜,甚至此時內心波動之大,在今生唯有那個月圓之夜還有孩子早產那兩次可以比擬。

所有情緒幾乎皆由一人牽引,葉孤城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他是喜歡葉孤城的,他知道。

他忽然記起前世倚著院中香樟聽阿衡一字一句念著《陸小鳳傳奇》的光景,說來那也是他前世不多的全然放鬆的日子。阿衡清冷的聲音素來少有波動,即使生病受傷也難見他有什麼不同以往的變化,唯有在念著他心愛的武俠小說時阿衡的語氣裏才會帶上情緒,無甚表情的臉上也會隨著書中情節展現出不同的勃勃生氣。說來他其實一直不明白,那麼清透幹淨恍若白月光的少年,為什麼獨獨對描述江湖廝殺的武俠小說情有獨鍾。連帶著他,也在那個少年死後多了翻閱武俠小說的習慣。

他也終於記起了阿衡的死,是在阿衡最喜歡的那片梅林,他席地而坐,而那個白月光般的少年就安安靜靜躺在他的懷裏,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血跡,隻是皮膚白的幾近透明,像是要羽化在他懷中,就此消溶於天地。

阿衡是死於毒殺,而毒,是他下的。托安照從其他世界帶回來的毒藥,讓他死的沒有一丁點兒痛苦,隻是阿衡的人也真的如藥名一般,在他懷中化作片片飛羽消逝於世間,不留一絲痕跡。

回憶裏阿衡的聲音似乎有著穿透時光的魔力,就這麼幽幽飄進了他的耳朵,他說:劍乃君子之器,你不是君子,不配用劍。

此後,身為安祈的日子裏,他再未用過劍。而從那之後,他也再未見過如阿衡一般赤誠無偽的人了。

陸小鳳的世界與現代不同,同樣有權利財富迷人眼,這裏的人卻遠比那些在被橫流的物欲汙染的世界裏生存的人要可愛的。他從前一年出門四次追殺惡人,但他也不否認在這過程中他見到了更多真誠之輩,諸如陸小鳳花滿樓,皆是很好的朋友,他們身上的朝氣滿溢,渾然不見渾噩之態,他不能不承認,這世界遠比那個時代更適合他生存。

初識葉孤城時馬車裏的一瞥驚鴻,他仿佛看到了一個阿衡與安祈的結合,就是那個錯覺讓他生出了了解這個人的衝動,不是往日源於書中印象的揣測,而是切身實際地靠近他了解他。而隨著這過程全然不同與當初結識陸小鳳等人的相識相知,“葉孤城”三個字早已不是簡單存在於書麵上的廖廖幾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