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扶蘇園的各類瓜果都熟了,裴蓁閑不住,喊步長悠到園子裏去摘。後來跟種西瓜的匠人聊上,匠人教她們如何聽聲辨別瓜的生熟,還請她倆喝自己釀的酒,跟她倆說自己家的事。這些匠人都是郊外的農民,身上帶著野蠻的粗俗勁兒,裴蓁沒怎麼接觸過這類人,對那種耐摔打的生命力很是有興致。雙方正聊得熱火朝天呢,外頭忽然進來一個匠人,說方署丞過來了,唬得這幾個人趕緊出去迎接。
裴蓁和步長悠怕他們被責罵,就也跟著出去了,想著倘若方署丞責備人家玩忽職守了,就給他們講講情。
她倆沿著瓜田小路走過去,綠油油的瓜地裏蹲了倆揀西瓜的,一個穿公服,一個穿便服。公服是綠袍,便服是紫衣。而匠人們都耷拉著頭立在旁邊,等候使喚。
裴蓁認出來之後,有些納悶,問:“方大人,誰要吃瓜,還勞動你親自來揀?”
方署丞聽到聲音,抬頭來看,見是裴蓁和步長悠,忙起身行禮:“參見夫人,參見公主。”
與此同時,他旁邊那個紫衣公子也抬起了頭。
紫衣公子尋著聲先看到了裴蓁,之後將目光移到旁邊的步長悠身上,本來隻看了半眼就收了,突然覺得不對勁,折回去重新確認。恰巧步長悠看過來,兩人就對上眼了。
裴蓁接著問:“是王上還是王後?”
方署丞拿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回道:“王上、王後陪太後和雲中侯逛園子,太後想吃西瓜,叫下臣過來摘些新鮮的給大家嚐一嚐。”見旁邊的紫衣公子已經站起來了,介紹道,“這位是雲中侯的長孫,公子淵。”又對恒淵道,“這位是裴美人,這位是文莊公主。”
恒淵彎腰揖禮:“恒淵見過夫人,見過公主。”
裴蓁笑得輕巧:“原是恒家的人,我說瞧著怎麼有太後的氣派,雲中侯一向安好?”
恒淵道:“多謝夫人掛念,祖父一切都好,隻是掛念長姐,今蒙王上隆恩,得回都中一敘親情,他老人家就更好了。”
裴蓁點點頭,也沒其他話要說,讓他代為問好,然後跟步長悠離了瓜地,到旁邊的桃樹林去了。
林子裏有座亭子,兩人到裏頭歇著。棠梨和青檀在旁打扇子。步長悠問雲中侯是什麼人,裴蓁說雲中侯是太後的親弟弟,王後的親爹,封地在雲中,雲中臨海,他們家握著鄢國唯一的一支水軍,是封疆大吏。又說小時候她爹慕雲中水軍之名,帶她跟裴炎到雲中做過客,她見過恒淵,還一塊出過海,那是她頭次見到海,海有多麼寬廣,海風怎樣腥鹹……
結果一語未完,就聽到有聲音從桃樹後頭傳來:“原來妹妹還記的哥哥,我以為妹妹進了宮就六親不認了。”
裴蓁聽到聲音,話便停了,沒扭頭看,而是先是笑了:“說曹操,曹操到。”
七月末的桃林已沒有桃,隻是綠葉,他從碧葉後走出來,步長悠稍微跟裴蓁錯開一點,正好看見。
他走到亭子下麵,站在步長悠的視線上,似笑非笑的瞅過來:“我原以為宮裏沒有美人,沒想到竟然有,公主真美。”
裴蓁扭了半個身子去瞧他:“公主美,妹妹不美?”
他把視線從步長悠身上調回,上下一看,眼裏浮出一點笑意,道:“妹妹比小時候好看,不過妹妹嫁人了,嫁了人的女人可沒什麼看頭。”
真是句大膽的話,步長悠不免又看了他一眼。
裴蓁對這種評價相當不滿意:“公主也有人家了。”
他卻不上當,隻道:“沒成親就不算。”
裴蓁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略微一思索,“你見過裴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