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將他帶回城裏,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原來還有妻室,這讓他很受打擊,他崇拜的那個高大斯文的父親頓時變得矮小猥瑣起來。
男孩的第一個英雄,通常是父親,父親倒塌了,他再也沒有找到另外一個英雄。
步長悠從未聽過這些,乍一聽,還挺新鮮,問他是不是也有過穿肚兜亂跑的經曆。
他立刻否認,說他母親也是斯文人,他生下來就很斯文,怎麼會穿肚兜亂跑。
嗬,步長悠想,這人還挺要麵子。
他母親愛講詩,通常不細講,隻一遍一遍的讀,叫他感受,所以他最開始畫畫,都是畫詩。
他牽著馬,一路說,有時候回頭瞧她,她便給他一個笑,後來幹脆從馬上下來,跟他一起走。
他們穿過村子,沿著山道往上,上到高處,遠遠看見道旁有棵晚櫻樹,隻不過早過了花開,沒有櫻花,隻有肥綠的葉子。
晚櫻樹正對著一所院子,他將馬拴在樹下,開了門。
原以為裏頭長滿雜草,一片淒荒,沒想到整潔有序,井井有條。
步長悠進去看到牆根底下的蜀葵,蜀葵長得很高了,正在開花,白、紫、紅三色。
怪不得他喜歡蜀葵,原來是從這來的。
步長悠以前對蜀葵沒什麼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聽他說得多了,還是被他賦予了含義,越看越順眼。
相城見她喜歡,就想摁到花叢裏雲雨一把,不過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他決定溫柔。
他領她到屋裏去。
五楹木屋,東西不多,一看就不長住人,沒有最基本的生活氣息。
他說和他母親住在這裏時,裏頭東西是很多的,隻不過時間太久,很多東西都不能用了,一件一件的丟掉,就漸漸就少了。
後來帶她去看廚房牆上的刻痕,說是小時候每長高一點,他就會刻一下。從刻痕上能看得出來,他六歲時就很高了,怪不得能長到如今的個頭。
推開廚房進去,裏頭什麼都有,立刻就能生火做飯的那種,步長悠有些奇怪:“你住這裏,自己做飯吃啊?”
他搖搖頭,有些羞澀的樣子:“我一般不在這過夜,過夜也不怎麼吃飯,這都是給公主準備的。”
步長悠詫異了:“給我準備什麼?”
他將她摟到懷裏,低聲道:“想讓公主給我煮碗壽麵,吃了公主煮的壽麵,一定能跟公主長長久久。”
步長悠愣愣道:“可是為什麼一定要跑到這裏煮,在城裏也能煮啊。”
他搖搖頭:“城裏有別人,臣不想她們在,而且臣想讓公主來瞧瞧自己長大的地方,臣想叫公主多了解一下自己,臣是個老實人,很值得托付。”
步長悠噗嗤笑了,推開他往外走:“沒聽過這麼誇自己的,你也不害臊。”
外頭涼快,蜀葵又開得爛漫,夏天的確還是應該住山裏,他走到她跟前:“公主也不認識跟臣親近的人,又不給臣表現的機會,臣再不誇誇自己,在公主眼裏不就成了一個好色的傻小子了?”
步長悠笑了,這人怎麼老愛說大實話,她忍住笑意,蹲在花下:“你還知道自己好色,不錯,不過我可不覺得你是傻小子,我覺得再沒比你聰明的人了。”
他跟著蹲下來,急切的解釋:“我不聰明的,我又笨又傻,公主千萬不要高看我,我隻是長了聰明相而已,不然也不會老惹公主生氣了。”
步長悠並不被他的話所迷惑,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聰明人才會想著裝糊塗,傻小子隻會一個勁的證明自己聰明,你是長了聰明相,也是聰明人。”說完這話,她伸手去扭手邊的一株紅蜀葵,一棵上連開四朵,她將它扭斷,拿著站了起來。
他很沮喪,蹲著不動,步長悠拿蜀葵搔搔他的額頭,他也不理人。
步長悠繼續搔,他有些煩躁,站起來就要走。步長悠拽住他的衣角,他停下了,卻沒回頭看。
步長悠走到他眼前,將手裏的蜀葵遞給他,他也不接,步長悠有些納悶:“怎麼回事,誇你聰明還不高興?”
他沮喪道:“公主說聰明人不需要憐惜,傻人才值得憐惜,公主一直不憐惜臣,是覺得臣太聰明了,不需要憐惜麼?”
步長悠愣了一下,問:“我說過這樣的話?”
他點了點頭。
步長悠仔細去憶,實在憶不起,她問:“什麼時候說的?”
他十分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活像個小怨婦:“在烏牙嶺。”
步長悠還是想不起來,不過沒關係,她走上前,雙臂搭在他肩頭,道:“以前不管,我現在覺得聰明人也有可疼之處。”
他眼裏重新燃起希冀的光。她湊上去,親住他。唇齒交纏,他覺得公主真的哄人,恰到好處的哄,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哄到他心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