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外,雷道人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有小太監跑著進去通報,然後小明子迎了出來,滿臉笑容也掩飾不住絲絲的疲憊和不安,作為皇帝身邊最親近寵信的太監,自然明白主子現在是什麼心情,於是感同身受。
淩非看起來的確是一下子老了很多,鬢間居然隱約可以看得到白發,唐玄不由得有些心理發酸,想起第一次進宮的時候,陛下還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即使是被老道冷嘲熱諷也不減帝王的氣度。
“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淩非看著行禮的兩個人,棒槌是不用行禮的,他隻是安靜的站在一邊,行禮的是唐玄黑箭,而且也不是跪拜的大禮。
皇帝的聲音似乎有些無力,“我知道是誰做的這種事情,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你們要怎麼做,或者說,你們需要怎樣的協助。”
他說的當然是風道人的死,若不是國內忽然間動亂起來,淩非極有可能點起兵馬禦駕親征,不屠光上官一族絕不回還。
唐玄和黑箭沒有答話,很明顯淩非還在憤怒中掙紮,這怒火很容易影響他的判斷力,不然的話他應該知道現在首先想的不應該是什麼複仇,而是如何收拾失火的後院。
如果不是因為風道人的死對淩非打擊太大的話,按理說這還算聰敏的皇帝應該猜得到善水所做的才剛剛開始,然後安下心來努力擺平國內的紛亂,或者伺機在同樣亂作一團的百戰身上得到些什麼好處,至於報複的事情,應該緩緩圖之。
看唐玄和黑箭不說話,淩非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斬空剛一回來我就命他去摘上官家的首級,權當是收債之前先拿回點利息,如果殺的人分量不夠,那就以欺君之罪論處。”
唐玄終於明白,為什麼斬空把阿蠻帶到邊境之後自己一個人離開,並不是他衝動的急於給風道人報仇,而是皇命在身。
如若不然的話,斬空很可能會和阿蠻一起等在那裏,如果是那樣,戰雅十有八*九是沒辦法活著回自己的山嵐關的。
想到這,唐玄發現淩非因為仇恨所以好像看不到真正的危機,讓斬空涉險倒也罷了,這樣下去危險的就可能是整個帝國了。
“陛下,國師的仇當然要報,身為國師府的人,我們當然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唐玄抬起頭來直視淩非,“而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是大不敬,臣子質問皇帝不管出於什麼理由,被拉出去亂棍打死都不算冤枉,不過唐玄自覺了解淩非的本性,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看得出這位皇帝或許有些好色,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任性,但絕不會是一個昏君。
否則的話,風道人當年也不會堅持讓老皇帝改旨意傳位給淩非了。
重重的一拍桌案然後怒而揮手,一堆奏折被掃落於地上,小明子慌忙的跑上去撿拾,一邊偷偷的給唐玄使眼色,意思是讓他注意自己的言辭,忠言也不一定要逆耳的說。
“你的意思是朕沒資格做這個皇帝?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和麓山王離陽王他們一起興兵伐我,到時候立下大功也可以得一份大大的富貴!”淩非的眼睛有些發紅,這些日子一來他發脾氣的次數相當之多,但從來沒有人違逆他的意思,就連宰相嚴正也隻能委婉的勸上幾句,並且在無效的情況下隻能從命而已。
天子一怒,就算不伏屍百萬,讓某個人死無葬身之地還是很容易的,不過唐玄並不害怕,即使一時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但白癡是做不了皇帝的,隻需要點醒他就好。
苦言相勸有時候效果並不好,麵對淩非的暴怒,唐玄采取的對策同樣很簡單。
他向前一步,一腳踢飛了一本奏折,那奏折擦著小明子的腦袋飛過,砸在了龍案之上。
沒有人再說話,小明子的動作停住,他在驚恐中呆滯起來,指責皇上的不對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和陛下對著幹,這絕對是史無前例。
黑箭不說話,無為也不說話,他們的眼睛都盯著地麵,就像地上有什麼吸引眼球的東西一樣,盡管實際上他們看到的隻是石板,連螞蟻搬家的場麵都沒有,但是他們似乎看得依然相當入神,身邊發生的事都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如果老道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後悔為你去死。”唐玄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