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與血中彌散著勇士的豪情和悲壯,或許直到死亡降臨的時候他們才會發覺自己的戰刀長槍也會很無力,事實上他們的神經大都已經麻木,隻有少數人才能在戰場上保持著清明,大多數人隻是機械的殺人然後被殺。
多年的和平導致任何國家都沒有百戰雄獅,即使國名百戰也避免不了這種尷尬,隻不過百戰的軍士多少要好一些,至少大都在邊關與天都一方真刀真槍的進行過實戰,雖然雙方都是有意的蓄力,但總好過善水那些沒見過疆場橫屍的士兵。
在經過短暫的拉鋸之後,勝利的天平開始向百戰一方傾斜,錐形陣破開厚厚的步兵方陣,然後就是一麵倒的屠殺。喬萬山知道步兵攔不住這些為了生存而拚命的屠夫,他隻能指望兩翼的騎兵能夠扳回局麵,可是當鮮血浸透馬蹄,殘肢橫飛一地的時候,善水人骨子裏的膽怯終於冒了出來,他們雖然沒有退卻,卻已經開始猶豫,開始畏懼。
喬萬山聲嘶力竭的喊著不許後退,督戰隊的長刀在手,隨時準備斬殺敢於當逃兵的家夥,然而鬥誌漸失的士卒已經完全被戰意衝天的百戰人壓製住,崩潰隻是時間問題而已,喬萬山握緊了長槍,做好了戰死的準備。
抹去臉上的血跡,戰長虹在心裏鬆了口氣,盡管在人數上所占的優勢不大,但看起來善水人敗象已現,不得不拚命的百戰人看到勝利的曙光,看到了活路,隻要再加上一把勁,絕對可以擊潰敵人揚長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這場戰鬥要有結果的時候,隆隆的戰鼓聲想起,喬萬山因此而激動得臉色發紅,那是善水軍方的戰鼓,看起來在最後時刻上官小武終於及時趕到,既然如此,應該絕望的就要換成是百戰一方了。
宮先生的臉色灰敗,最擔心的事情終於出現,追兵已至,那麼斷後的部隊顯然已經傷亡殆盡,雖然留下阻擊的那些人注定是死路一條,但宮先生心中難免還是升起了一絲悲哀,那都是最忠誠的部隊。
眼見後方出現大批騎兵蜂擁而至,殿後的步兵將領毫不猶豫的下令立盾挺槍,他早就有了為皇帝效死的覺悟,五萬步卒站穩陣腳,就算終究會被突破殺光,也可以爭取到很多時間,而戰長虹現在需要的就是時間。
看到希望的人容易變得瘋狂,善水人目前就是這個狀態,不用喬萬山動員,一個個原本已經準備等死的士兵們開始了瘋狂的反撲,現在的形勢就連入伍時間最短的新兵都明白,首尾夾擊,百戰人必敗無疑。
戰長虹微眯著眼睛看著塵煙滾滾中衝過來的騎兵,然後他看到宮先生在對他笑,笑的蒼白而淒慘,並且點了點頭,隨後帶著五千精騎脫離了車隊向戰長虹靠攏,於是戰長虹明白,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了,宮先生的意思是立刻放棄家眷宗族金銀珠寶,利用精銳騎兵的衝擊迅速脫離戰場。
車隊裏有戰長虹的老婆孩子,這時候就用不著玩什麼貴氣十足,皇後嬪妃皇子什麼的名號沒有任何意義,對於麵對絕路的帝王來說,她們就是老婆孩子。然後還有大批的戰氏宗族,他們也都是拖家帶口,因為他們隻忠於皇帝,他們是皇族,自然有皇族的尊嚴和原則,才不像那些生了反心的王八蛋一樣齷齪。
出乎意料的是,從戰鬥開始,車隊便一片安靜,不管是男女老少都默契的不發出任何聲音,盡管他們聽得到喊殺,嗅得到血腥味,但這些人依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們不想讓皇帝分心,盡管戰長虹這個皇帝現在如喪家之犬;他們不想讓戰氏的子弟分心,盡管如此大戰後還活著戰氏子孫已經不多。
沒有人讀得懂戰長虹此時臉上的冷漠,也沒有人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絕望和瘋狂,在前後夾擊的情況下,行動緩慢的車隊是沒辦法突出重圍的,說句難聽的,他自己能衝出去就算是好狗運了。
當戰長虹在禁衛騎兵的護持下發起最後的衝鋒之時,上官小武的騎兵紛紛抬起手弩發箭,箭雨帶著讓人崩潰的嘯聲落入百戰的步兵陣中,有運氣不好的被射倒在地,但活著的人依然不動如山,他們的槍挺直,盾堅定,作為步卒,他們遠沒有騎兵的那種機動性,自然也就沒有那種逃出生天的機會,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大抵是要死的。
死亡會讓人痛苦、恐懼、崩潰,但是在某種時候,明知必死也會讓人瘋狂,比如眼下的這些準備攔阻善水騎兵的百戰步卒,他們有的人眼睛通紅,有的人索性站起身來握著長槍迎著騎兵跑去,對於這種瘋狂且違背軍令的舉動沒有任何的將官去喝止,因為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