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臨水近江, 又因多雨,潮濕悶熱,蟲蛇也多。
沈情從書院回來,推開院門, 就見小喬跪趴在地上, 用長長的筷子, 從床底下夾出一隻手掌那麼長的蜈蚣。
蜈蚣扭著身子,看得沈情頭皮發麻。
小喬麵無表情,把蜈蚣丟進酒中, 封上了蓋子, 推到了角落。
沈情:“今天吃什麼?”
小喬慢悠悠起身, 拂了身上的灰,一挑眉,道:“吃?沈知恩, 我是你家廚子嗎?”
沈情扭臉喊院裏翻弄花圃的老仆:“牛伯, 去拿些吃的來!”
老仆裝聾作啞道:“沈學博, 您說什麼?”
小喬道:“她沒說什麼,老伯,你到西院翻一翻我曬的茶。”
小喬說話,老仆也不聾了,應了一聲走了。
沈情:“喬淩,你這是什麼意思?還要餓著我?”
她癱坐在床上, 哭喪著臉, 拖著長腔假哭道:“我苦啊!每日講學都要累死了, 鶴城還出了個命案,要讓幫忙,來回六十裏,連口茶都沒顧得上喝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拍手。
“回家了,連口飯都沒有……”
“想吃飯?那好,先回答我的問題。”小喬揚起下巴,問道,“我是你什麼人?”
沈情坐端正了,答曰:“恩人。”
“好,你如何報恩?”
“我……也算是報了吧。”沈情說,“喬兒,為了你,我可是坐了一年的牢,五品官都不要了,就為換你個平平安安,自由來去。”
小喬頗為不滿道:“沈情,別人家報恩,都是以身相許,你為什麼不能跟別人學學?”
這話十分直白,沈情噎了一下,眨巴了眨巴眼,道:“我……我這條件,不敢以身相許啊,怕你嫌棄不夠報的……”
小喬氣笑了:“怎麼個不夠報?跟個仵作成婚需要你思前想後嗎?我是開口問你要金子了,還是要銀子了?”
“就……”沈情紅著臉,不自在地搓著自個兒的鼻梁,訥訥半晌:“姿色……配不上你。”
小喬愣了一會兒,冷笑一聲,回房翻出銅鏡,扔到了沈情身上:“你自己看!我是多長了眼睛還是多長了嘴,讓你這凡人配不上!”
沈情抱著銅鏡,垂頭沉思許久,嘿嘿笑了兩聲,又坐著不動了。
小喬換了個思路。
他說:“我喬淩,無父無母,姓是別人的,名是你給的。你沈情,亦無父無母,姓是別人的,名是我給的。你說,我們是不是天生一對?”
他又道:“十多年前,我救你。如今,是你救我。好……你說你的恩情已還,那我不逼你。”
小喬深吸口氣,口齒清晰道:“你讓我從舊事中脫身,得以自由,就如新生,這也是救命恩。我救你時,隻是舉手之勞,不必冒風險,而你救我,則壓上了所有,冒著生命危險,被班淮扣在京城,熬了一年……沈情,你救我,比我救你的恩情要重許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