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人在山下對他鞠了一躬,向他指示了方向,隨後就離開了。
韋恩一步步走上去,最終在向陽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個孤零零的墓碑。
蘇的墓碑。
“好久不見。”
這是他第一次來掃墓,在知道蘇離開了這個世界之後。
男人伸出手,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在另一邊,輕輕撫摸著墓碑。
石頭應該是冰涼的,可因為太陽長時間的曬,觸手生出一種柔和的溫暖。
“抱歉,我應該更早來,跟夏莉一起。”韋恩這麼說:“但是因為我一些愚蠢的行為,到頭來還是要指望你再見她一麵。”
沒有任何人回答他,卻有風吹過,讓附近的樹林沙沙作響。
韋恩找了那麼多認識她們的人,聽了那麼久她們兩個人的人生,最終看到的還是小姑娘跟著媽媽一路長大,對媽媽深沉的依戀。
就在這個時候,韋恩又查了一遍這段日子裏到底有什麼特別重要的紀念日。
而在這其中,果然發現了今天。
蘇的生日。
韋恩賭了一把。
又或者說不算是賭博,而是他確定再怎麼在被追查的過程中,今天的夏洛特也一定會來見見媽媽。
意念體已經消失,靈魂則困在了起源之牆內,這裏則埋葬了蘇在人世間最後一點痕跡。
他安靜地等,從清晨等到了暮色沉沉。
夕陽沉落,隻剩下最後一點的光,如同殘血。
韋恩依舊站在那裏,並沒有因為自己孤身一人而感到失落,反而越發堅定了自己的念頭。
她一定回來。
英俊的男人看著墓碑,想到了自己最初遇到蘇時候的場景。
結果時間還沒過多久,就已經天人永隔了。
世界轉得真是太快了。
對吧。
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他背後忽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軟底靴子踩著青草,盡量地安靜,卻還是被他發覺了。
韋恩轉過頭,黑色的鬥篷如他預料地出現。
“晚上好。”他說:“有段時間沒見了……夏莉。”
“晚上好。恭喜你找到了我。”
死亡天使說:“你現在可以離開了,蝙蝠俠。”
“夏莉。”
“我會兌現我的承諾,一條都不會漏掉。”她說:“所以你可以把你的花招收起來了。”
她大概指的是韋恩手裏的東西。
“我能跟你一起,給你媽媽……過個生日嗎。”
韋恩問:“我知道那是你跟蝙蝠俠的賭約,但是……”
他來到這裏,身份卻是她的爸爸。
“我不會改變我其他的想法和計劃。”死亡天使說:“再怎麼想要軟化我,都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所以我隻想……跟你和你媽媽呆一會兒。”
韋恩說:“就當是實踐當時我提出的想法。”
在韋恩莊園裏,韋恩說過的,跟夏洛特一起去蘇的墓前看看的事情。
死亡天使沒有拒絕他,但也沒有再上前,跟他保持了一個非常安全的距離。
借著最後的餘光,韋恩打開了蛋糕盒子——裏麵的蛋糕是阿福根據夏洛特當時的做法複製的一個小的,被他提前分成了三份。
“需要點蠟燭嗎?”
韋恩有點為難,回頭爭取夏洛特的意見。
“不用了吧。”
死亡天使真的想了一下:“誰來吹呢。”
想想也是。
其中一份被韋恩放在了蘇的墓碑前,剩下的兩份裝好之後,韋恩遞給了夏洛特。死亡天使戳在那裏,並沒有要接的意思,結果看到韋恩歎了口氣,自己弄了一點吃了進去。
然後又遞給了她。
應該是……證明裏麵沒有加東西的樣子。
死亡天使有點尷尬,最後還是拿過了那個小盤子,又看著韋恩坐下,拿起了自己的那一份。
“傑森……現在沒什麼問題了。”韋恩說:“這兩天已經回到他的安全屋修養。”
除了精神一直很慘淡以外。
“哦。”
夏洛特的反應非常平淡:“看來他命很大。”
根本不像是擔心他的樣子。
但韋恩知道,夏洛特沒打算殺掉傑森——如果她想的話,幾道魔法的傷口可以對準他的動脈下手。
到時候神仙也沒辦法把傑森救回來。
韋恩又說了兩句別的,但夏洛特回答的興致不高,明顯非常排斥在這裏說起有關死亡天使的話題。
她沒辦法在媽媽的墓前,說自己怎麼重傷了別人,又怎麼耍弄了韋恩。
小姑娘一點點低頭吃奶油,對於韋恩多餘的話題並沒有太大興趣。她就隻是坐在那兒,悶聲不響地吃她媽媽減肥期間弄出來的蛋糕方子做出來的成品。
“我很抱歉,夏莉。”
韋恩說:“我想你說得對,我當時並沒有盡全力去找你們兩個人。”
她的叉子頓了頓,半晌過後,這麼說。
“這個世界那麼大,你找不到是常態。”
而且……
“媽媽故意隱藏了自己的線索。”
死亡天使咬著叉子:“我隻是因為自己生氣,所以才這麼說。”
她又是那個通情達理的小姑娘了。
在蘇麵前。
夏洛特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的東西,在夜色降臨後,越發地像一塊剪影。韋恩忍不住站起來,坐到了她身邊。
小姑娘不怎麼情願,不過忍了下來。
“我知道,你想讓她回來。”韋恩說:“我不會阻止你的,夏莉。”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鬥篷遮住了她的臉,露給韋恩看的那一麵還是潔白無瑕的——但另一麵,韋恩知道,傷疤還在。
“你同樣擁有我的承諾,”夏洛特說:“起源之牆不會被打破,另有一種進入的方法——這個世界並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超級英雄不再有理由阻止她了。
對吧。
“那你呢。”韋恩問:“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夏洛特沒有說話,被韋恩握住了手腕。
“夏莉,如果你是‘源’,那麼你進入了起源之牆內,還能出來嗎?”
韋恩問:“告訴我,你還能安然無恙地出來嗎?”
男人的手心很暖和,跟夏洛特那個遍體生涼的體質不太一樣,將自己的熱量一點點地傳遞過去。
死亡天使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放下了裝蛋糕的小盤子。
“我不在乎。”
她說。
“夏莉!”韋恩終於得到了如他所想的那個答案:“你這是在送死——而且你都不能確定,到底能不能成功?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如果在乎成功率的話,我們就不會開始這個計劃。”
死亡天使說:“本來,‘成功’就不是唯一的目標。”
她想抽出手腕,但是被韋恩牢牢地捉住了——她有些不快,嘴角向下壓。
“我提前跟你說過了,我不會改變我其他的想法和計劃。”
這是她提前跟韋恩說好的事情。
“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送死——你們兩個。”
韋恩說:“我猜得出,這個計劃是傲羅提出來的,在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對吧。”
回顧夏洛特的所有行動,她對魔法的積極態度就是在傲羅離開之後有了變化的。韋恩不知道她們如何互相聯絡,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渠道關聯彼此的世界,也有可能是傲羅留下了什麼信,用這個目標點燃了夏洛特學習魔法的熱情。
死亡天使不否認這一點。
“夏莉,別學她。”韋恩說:“你還有其他的家人在你身旁。”
“……”
死亡天使怔了片刻,並不再掙紮著脫困,而是有點發呆。她抿起了嘴角,看起來好像……
很想哭。
“我知道。”小姑娘的聲音有些顫抖:“所以……”
忽然之間,韋恩眼前一黑,手裏的力道也鬆懈了下來。他倒在了地上,感覺身旁的那個小姑娘要站起來,下意識地抓住了什麼。
溫暖的,纖細的。
“謝謝你,爸爸。”
她伸出手,摘下了有些無力地,握在她腳腕上的大手,放回到他身邊。
韋恩手裏多了一個長方形的天鵝絨盒子。
“永別了,韋恩先生。”
“以及……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