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向與他這位耿直的嶽父同一陣線的秀德,輕輕皺起眉頭,從初為人父的喜悅中抽離出來,看了眼嶽父後藤正雄,又看了看其他說著「大名府有神明庇佑,火之國一定能百世昌盛」的家臣,不自覺地抿起了雙♪唇。
家臣們興高采烈地討論起下一代繼承人的教育問題,爭論著誰更有資格擔任導師這一重職,連小小繼承人將來要研習的課程都一項一項地清晰羅列。
秀德在一片爭執聲中開口道:“孝弘才剛滿月,諸位未免操之過急了。”
平日深受秀德信賴的家臣卻說:“此乃關係到火之國日後盛衰之大事,請大名大人與秀德大人早作考慮才好。”
秀德的眉頭越皺越緊。
靠在高位上昏昏欲睡的大名瞥了眼長子秀德,一臉「我懶得理」的神情揮揮折扇說:“這是秀德的長子,秀德自己安排吧。”說話間,嘴角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眾家臣把話鋒轉向秀德。
夜晚秀德獨自坐著熟睡的嬰兒旁,看著兒子嬌嫩安詳的睡臉,隻覺白日的煩悶慢慢慢慢地消散了,煩躁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清靜下來。
嵐子步入房內,看見秀德也在,不禁有點意外。她走近嬰兒床,和丈夫一起無聲地看著兒子熟睡時乖巧的小臉,眼眸中漾起十分幸福的慈母的笑意。
“總算沒有讓您失望呢。”她輕聲對丈夫說。
秀德向她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嵐子微微笑著:“大名府有了下一代的繼承人,這個責任您已經完成了。”
在懷孕的時候,嵐子一直歡喜並擔憂著,她時常輕撫隆起的腹部想,如果是個女孩子,責任感比什麼都重的丈夫一定會失望吧?
幸好啊,是個能夠繼承香火、繼承國家的兒子呢。
秀德眼神一凝,伸手為兒子掖好被角,良久才說道:“即便是女兒,也很好。”
丈夫的神色不像是敷衍或安慰,嵐子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
在這個小生命未曾誕生之前,秀德已想好若幹種教導他成為完美國君繼承人的計劃,也已將兒子的人生道路一步一步地規劃好。秀德相信,如無意外,孝弘會成長為比爺爺和父親更出色的火之國大名。
然而,預料不到的「意外」卻在此時就出現了。
在秀德正式成為父親的這一個多月裏,每當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小小臉蛋,什麼責任啊教條啊繼承人啊統統都被拋諸腦後,心裏隻浮現出一個想法——隻要他健康快樂地成長就好。其他的一切仿佛都沒他以前想象中的那麼重要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使秀德陷入苦惱與矛盾中。
是他錯了嗎?
那錯的,究竟是以前的他呢,還是現在的他呢?
秀德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靜靜。
在嵐子不解的目光中,秀德驟然起身離去。路邊燈龕內燭光搖曳,他漫步在各個庭院中,隻覺今年的夏日夜晚格外悶熱。
“有事嗎?”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秀德一怔,環顧四周才發現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父親的院落門前。
他的父親,火之國大名,現時正坐在水榭中聽琴師彈奏新曲,有兩名侍從在旁為他扇風。大名這一家,除了秀德夫婦,個個都是享樂好手。
“沒事,散步路過而已。”秀德答道,“就不打擾父上聽曲了。”
大名點點頭,直直地盯著長子好半晌,才說道:“秀德啊,雖然你時時教訓梨香,但若論成長這回事,梨香可比你快多了。”
秀德皺眉看向說話時顯現出三層下巴的父親。
“嘛,所謂成長,不過就是與以前的自己作鬥爭罷了。”話畢,大名揮揮手,示意琴師繼續奏樂。
悠揚的琴聲飄蕩在夜空中。
且不管秀德心裏的矛盾,大名府眾人依然沉浸在新生兒降臨的興奮之中。
這時,卻傳來了木葉遇襲、火影猿飛日斬陣亡的消息。
***
火影的葬禮簡單而肅穆,所有在村子裏的忍者都到齊了,盡管下著雨,來吊唁的普通村民仍然有很多。
一輛鑲嵌著大名府族徽的馬車駛入木葉村,在墓園入口停住。侍從掀起布簾,馬車上走下一對年輕男女。
水戶門炎和轉寢小春迎了上來:“秀德殿下,公主大人。”
秀德朝他們頷首作應:“我們兄妹是代父上母上前來吊唁三代目火影的。”然後越過二人走到阿斯瑪麵前,道:“節哀順變。”阿斯瑪忍住悲痛點點頭。
梨香滿眼擔憂地看了看一身黑衣的卡卡西,而後不發一言地跟著兄長去墓碑前鞠躬致哀。
葬禮結束後,梨香看著沿路皆殘垣斷壁的木葉街道,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明明離她上一次身處那繁華街道隻過去短短一個多月啊。
梨香在一堆金光燦燦的亂石斷壁前停下腳步,有十來個身穿大名府侍衛服的青年正在清理廢墟,見到她連忙單膝跪地行禮:“沒能保護好行宮是我們失職,請梨香大人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