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過後,五禮齊備,隻剩親迎大禮,比起上次嫁魏,顯然寒酸得多,嫁去齊國的那位公主帶走了不少宮裏早已為元嬴備下的嫁妝喜禮,蒙威沒有要媵妾,又少了媵妾的幾份嫁禮,假如真的是元嬴嫁人,委屈都要委屈死了,姚夏卻不覺得有什麼。
親迎禮十分繁瑣,蒙威換下了平日裏烏沉的盔甲,穿戴得十分華美,見人就笑,偏偏一直都不敢去看姚夏,直到發覺了姚夏的步子越來越慢,才微微低眼朝她看去,姚夏的雙腿已經跪得發麻,麵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些,蒙威連忙放慢了腳步。
去嬴姓宗廟拜過先祖,由嬴姓族老訓誡過後,臨到蒙家,按禮蒙威要先行一步,在家門前等候新婦,他卻做了一個稍稍出格的舉動,拉起姚夏牽著的絲綢一端,在樂聲唱和之中,帶她朝著家門走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
姚夏微微抬眼看向蒙威,蒙威的麵龐有些發紅,當著賓客的麵,他又不好對她說話,隻得輕輕地拉了拉絲綢,繁瑣的禮儀過後,賓客在前堂宴飲,蒙威牽著絲綢,帶著姚夏走了一遍蒙家。
到新房的時候,蒙威的臉又紅了,這才低聲對姚夏說了從迎親見麵以來的第一句話,“怕麼?”
姚夏微微地搖了搖頭,嘴角上翹,眸光溫柔,蒙威的臉更紅了,他推開新房的門,帶著姚夏進到裏麵,將兩人牽著的綢帶係在房門的栓上,不甚熟練地打了一個結。
六禮完成,這就是新婚了。
蒙威有些無措,他之前離公主最近的一次,也就是被抱了一下,如今就要行周公第七禮,他隻覺得心口鼓動得厲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幹巴巴地笑了一聲。
安靜的新房裏冷不丁響起一聲笑,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僵硬起來,蒙威更加無措了,姚夏站著沒有動,臉頰上浮現出了淺淺的紅暈,她今日盛妝華服,比平日多了一份美豔,含羞的樣子看上去越發動人。
蒙威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然而一轉眼看見姚夏的樣子,頓時就說不出來話了,他走到桌案邊上,拿起桌上的合巹杯,給自己倒滿,又給姚夏的合巹杯裏倒了一層淺底的酒水。
合巹杯形式奇特,飲完擲於床下,需一正一反,指代男俯女仰,是周公第七禮敦倫的前一禮,蒙威覺得周公一定是個像章閔那樣聰明的人,知道新婚夫妻對麵尷尬,要喝些酒壯膽氣,至少他拿著合巹杯,膽子已經大了一點,走到新婚的公主身邊,將淺底的青銅杯遞給了她。
姚夏接過,麵上似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同蒙威行了合巹禮,因為有了擲杯盞的步驟,兩人都走到了床邊,蒙威低眼看著姚夏,雖然已經心跳如鼓,但他還是想先把話說完。
“原本公主不願,蒙威不該糾纏,但是有一友人指點,言公主既然為蒙威垂淚,應該是有難言之隱,而非厭惡蒙威。”蒙威說著,微微笑了一下,眸子裏帶了些不易察覺的緊張之色。
姚夏雙手握著合巹杯,低頭不語,可就是這樣的不言不語,卻也透著一種安靜的美色,蒙威語氣輕緩道:“公主曾經險嫁魏國,想來賞識魏太子的才華品貌,但秦魏決裂,魏太子也另娶楚公主,公主如果還是放不下,蒙威可以等。”
姚夏抿了抿唇,說道:“我同魏太子之間並無瓜葛。”
蒙威察覺到她話裏還有下半句,於是沒有說話,靜靜地拿著合巹杯站在那裏,他的眼神溫柔而又明亮。
姚夏卻蹙眉,看上去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蒙威正想說些什麼,手裏的合巹杯就被取了過去,咣當兩聲,杯盞被姚夏擲在床下,她咬著唇抬起頭,眸光楚楚,似在哀求他不要再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