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慕容琤頗感意外,說得倒是八/九不離十,這和尚看來還有些本事。因道,“我這裏正遇著了難題,想請大師指點指點迷津呢!”
青燈念了句佛號,含笑道,“樂無為者一切縛解。貴人是慧極之人,無需貧僧來指點。”言罷不願多逗留,和眾人告辭。杏黃的袍子一旋,便閃身出去了。
沛夫人聽得雲霧沌沌,彌生的命運三年前就是這個論斷,再套也套不出話來。不過說樂陵王說得真是像,有鼻子有眼的,隻差沒道破他是天家骨肉了。她笑了笑,“這老和尚橫有些本事,就是說話愛兜圈子,叫人摸不著頭緒。”
謝洵娘子道,“算得準的都是這樣,隻有那些江湖術士才會順嘴編造。今兒發財明兒出仕,全往好的上頭靠。都說天機泄露多了損陰騭,將來閻羅王一五一十的算賬,叫爛嘴,說不出話來。出家人深懂得,也就更忌諱了。”
“怪道吞一半含一半,”謝集娘子一哂,“原來修行的人也怕損功德,還不如那些行僧頭陀渡人苦厄呢!”
沛夫人覺得佛門重地嘴上沒把門的很不好,這個媳婦管不住老四也罷了,更是不懂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當下臉上不大好看,忌諱慕容琤在場才沒發作,隻斜著眼狠狠瞪了謝集娘子一眼。媳婦們察覺了,誰都不敢出聲,吸著肚子站著,一動也不動。等沛夫人帶頭往偏殿裏去,才活絡了身子快步跟上去。又是進香上供奉,連五百羅漢都拜了,一套流程下來不覺已交了申時。沛夫人打發小子去拾掇車輦,一行人複浩浩蕩蕩出了山門,登車回府。
☆、第十二章 瓊枝
第二日是行及笄禮的正日子,大鄴和曆朝曆代都不同,十五歲生辰當天必須行禮。沒有許未許人,是不是上巳這一說。
請來做正賓的是父親表兄家的大娘子,很是德高望重。三從四德無不盡善盡美,更重要的一點,她是當今聖人的堂姊,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這樣尊崇的身份,能壓得住福氣。請她上頭,好運道統統盤進她頭發裏去。
至於有司和讚者,幾個從父家的阿姊都是現成的。她們年紀大,比她早受禮。算上佛生那回,六趟大禮流水席一樣的輪轉,早就熟門熟道成了行家。先料理她沐浴,換好了采衣采履推到雙鸞葵花鏡前,再由十全的婆子扯紅線開臉。說起來這開臉,是個比較痛苦的過程。臉上汗毛秋風掃落葉似的被成片拔起,錚錚的扽斷,那聲響猶如調弦。
外麵廳堂裏父母親正迎接前來觀禮的人,客客氣氣的道謝讓座。房門上婢女來往,偶爾打起門簾,門檻正對麵坐的就是夫子。他穿皂紗鑲紅滾邊禮衣,偶爾和他姑母談笑兩句,眉舒目展的時候分外動人。
邊上托著手巾的曇生早被幾個姐妹調侃得麵色赤紅,道生還在笑,“昨日二伯母同我阿娘說,埋怨大娘沒有事先說一聲,隻顧自己領人去宗聖寺上香。但凡露了點口風,好歹叫她帶著曇生姐姐一道去。男女相處,多接觸總是好的。何況咱們曇生長相又不差!”她拿肩頭拱曇生,“那位殿下相貌真是頂頂好的,阿姊你看!嘖嘖,生得這麼勻停,若是招郎子,再齊全也沒有了。”
曇生忌諱她的話被外麵人聽見,回身對道生的婢女抱怨,“你還不拿手絹來堵住你家女郎的嘴!這種渾話亂說,萬一宣揚出去,叫我怎麼有臉見人!”
開臉的婦人在一旁笑,曇生愈發尷尬了,吃吃艾艾自己解釋了一番,“都是大人的主意,我可沒有張過嘴。咱們姊妹私下裏玩笑就罷了,別朝外頭說,看叫人笑掉了大牙!”
彌生疼得眼淚汪汪還要插嘴,“那有什麼!哪家女子不嫁人?殿下是無雙君子,多少閨中女郎惦記著他呢!”她噝噝的吸氣,對那十全婦人道,“做做樣子就是了,別這樣當真,實在是疼得厲害。”
那婦人道,“不成!就是要絞幹淨,打從今天起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她聽了合什一拜,“阿彌陀佛,鄙人決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從今往後告別紅塵,世人莫勸,勸也無用矣。”
大家都笑,“這副腦子倒有,夫子麵前怎麼不敢胡謅?”
她吐吐舌頭,“的確是,借我個牛膽也不敢。我家夫子是一等一嚴厲的尊長,若是曇生姐姐要配給他,可要好好仔細了。”
裏麵聊得熱鬧,門外雅樂大作起來。蓮生掀起簾子一角朝外看,喃喃道,“笄禮要開始了,備著初加吧!”
彌生屏息靜待,隻聽父親致辭道,“今日是我幺兒喜日子,我與內子盼了十五年,方守得雲開。諸位賞臉前來觀禮,謝某感激不盡!”
這算開場白,曇生是這場大禮的讚者,協助主賓司禮的。她率先打起膛簾子出去,在銅盆裏盥了手,到西階處侍立。
上頭禮是女孩子成長過程中比較重要的一場正規大禮,彌生看這陣仗真有些緊張。起身緊了緊束帶,方由玄生陪同著出了東房。謝家麵子大,觀禮者把堂屋擠得滿滿當當。她也沒敢抬頭,垂著眼走到高座前,斂神向賓客長揖道謝。然後到席墊上,麵對西方跽坐,由玄生拿犀角梳給她抿頭。
巧倒是巧,她麵對的堪堪又是夫子。這下更叫她大氣不敢出了,總疑心自己哪裏做得不熨貼,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偷著往上瞄一眼,他在交椅裏端坐著,嘴角竟有和暖的笑意。這卻讓她納悶,他似乎很是欣慰。轉念想想,這三年夫子看著她長大,大約此刻的心情和爺娘是一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