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還沒從震驚裏回過神來,思量了半晌搖頭,“貿然告訴他怕空歡喜一場……”她羞澀的拿書擋住臉,“還是再等等。”
西邊檻窗上掛著他以前做的風鈴,長短不一的小竹筒上了桐油,在風口裏互相碰撞,篤篤的聲浪悠揚起伏。她調整姿勢躺平了感受一下,並沒有品出什麼滋味來,交疊起兩手蓋在小腹上,心裏卻有小小的喜悅。如果是真的倒也好,她一直悄悄羨慕佛生,以前條件不允許,每回都要用藥。如今沒有那些阻礙了,她的孩子是名正言順的。
她的那些小動作落在大家眼裏,彼此都相視而笑。到底太年輕,十五六歲的年紀,能夠承載多少仇恨呢?華山王再好,當時難過,時候久了漸漸也就淡忘了。看她眼下態度有了鬆動,總算是雨過天晴了吧!
正陽宮裏的每個人都在盼著聖人回鑾,回來了有情人就能成眷屬了。可是等啊等啊,等來個不太好的消息。
禦前的孔懷抱著拂塵進正陽門,氣喘籲籲爬上台基入正殿拜見皇後,跪在墁磚上磕頭,“奴婢給皇後殿下問安。”
彌生在兔籠前喂食水,聞言回過身來,“聖駕回宮了麼?”
孔懷手指扒著磚縫,顫聲應個是,“陛下人歇在朝隮殿,回京將將要進城的路上叫兔驚了馬,陛下傷了肋,這會兒……請皇後殿下隨奴婢往朝隮殿去,殿下看看就知道了。”
彌生心裏突然升起不祥的預感,手裏的玉水呈落在地上,霎時摔得四分五裂。元香忙上來扶,她一把推開了,對孔懷道,“你起來回話,到底怎麼樣,別光說半句!”
孔懷起身,遲疑著垂袖囁嚅,“殿下聽了別慌,隻怕……不大好。”
晴空裏轟然響了聲焦雷,彌生隻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驚到極處,人抖成了風裏的枯葉。不好了?健健朗朗的人,怎麼就不好了?她轉身就往外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台階,幾次踉蹌險些載倒。眼前的景都看不清了,腦子裏充塞滿孔懷的話,隻怕不大好……隻怕不大好……
危弦
作者有話要說:
氣氛果然大不同,還沒進朝隮殿,遠遠就看見宮門前醫正來往,個個表情肅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彌生心都揪起來,提著裙裾邁進門檻,迎麵看見龐囂和幾個近臣上來打躬作揖。
她驚恐的望著龐囂,“大兄,陛下怎麼了?”
龐囂垂著眼,臉色鐵青,“陛下墜馬,叫太醫摸了骨,說斷了肋,情況很不好。”
彌生捂住嘴才不至於痛哭出來,抽泣著,“怎麼會呢……我不相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龐囂晦澀的看她一眼,“殿下一定要冷靜,眼下不是哀慟的時候,還有很多事要殿下拿主意。聖人的傷勢不能傳出去,對朝中外臣隻說是碰了筋骨,要息朝將養幾日。請皇太後來主事,政務切不可堆積,以免動搖了人心,引出不必要的麻煩來。再者本月正是外邦進貢朝賀的當口,四夷館裏還歇著高麗、契丹、靺鞨的使臣。這些人更要穩住,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彌生聽龐囂一樣一樣的請示,知道這回的確是出了大事,頓時方寸大亂。那些朝政她有心無力,勉強定了心神,一頭指派人去請太後,一頭對眾人道,“陛下鑄鼎象物,定能逢凶化吉的。請諸位代為督察朝臣,若有異動者即刻來回。我……心裏亂得很,外麵的事便仰仗大兄和諸位閣老了。”
托付了眾人她忙往後殿去,走到穿堂,腳下卻躑躅起來。她害怕,害怕一切都是真的,害怕看見他垂危的樣子……應該不會的,他一定又在騙她。她小腿裏直抽抽,內侍替她掀起軟簾,她打著顫進了他的寢殿。殿裏一室靜謐,貔貅爐裏安息香嫋嫋升騰,半邊條窗開著,夕陽落在案上,昏黃的像個渺茫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