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的女子中,除了素未謀麵的薛寶釵之外,探春是最為高潔的一個,黛玉理所當然有惺惺相惜之意。
車行到了同和堂時恰值正午,黛玉在車裏就直搖扇子,也多虧還不到酷暑,不然她非胃口全無不可。馬車進了飯莊子裏頭,一下就陰了,黛玉下車一看,隻見自一進門的車馬院子便用鐵絲蒙的網子搭了天棚,上頭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陰涼溼潤之氣撲遍全身,她讚賞的點了點頭,迎春也道,“難為怎麼想得,回去我們也這麼著。”
寶玉等不及,早走到了穿堂口,遠遠地道,“我也這麼想著,回去和老太太說去,走罷,安置下了再說閑話。”姐妹三人相視一笑,跟著他去了。
同和堂給賈家安排的院子在西北角上,院子裏一樣爬山虎天棚,滿地是各色野花,一股野氣撲麵而來,黛玉搖扇笑道,“這院子裏比房子裏還舒服呢,咱們人少,我看,就在院子裏吃豈不是好。”
探春的氣像是也消了一些,也道在院子裏吃好,寶玉笑道,“你們不懂得,院子裏雖然好,但終究是土地,到這邊廊下吃,那才是又涼快又清靜呢,我已吩咐下去了,不到日落,誰也不能來擾,咱們痛痛快快好生樂一次,誰知道下次出門又是什麼時候呢?”
話音剛落,迎春笑了,“寶玉你天天出門,還記掛著下一次?我都替你羞了。”說著,和探春笑成一團,黛玉也不由莞爾,實是話沒什麼好玩的,氣氛輕鬆。
寶玉也不惱,站在院子裏笑著道,“和那些渾人在一起,什麼意思?上回也是在這個院子,誰喝醉了,吐了一地穢物,玷汙斯文。和姐妹們在一起,才不算是辜負了這個院子呢。你們都別動,聽我的吩咐。”說著便吩咐下去,“除了貼身四個大丫頭侍候,餘下四個人到門口去,有人傳菜上茶,隻讓在院門交接,再不讓那些濁物進門的,茗煙也去那幫忙搬運。現趁我們幾個沒用膳,門口守著的到外頭去吃了飯就進來——襲人,你帶著去吧!”
黛玉看他發派得利落妥當,心下也是納罕,這個紈絝公子哥兒,她也是知道並不簡單的,實是聰明絕頂的人物,隻是沒想到他和書裏不同,更加的務實一些,換作書裏,此刻他哪想得到這些,想來也是和孝莊有關吧。
小丫鬟們去了,留下紫梨、侍書和司棋服侍,原來寶玉出門平素不帶丫頭,今日早預了到同和堂用膳才帶了襲人,本意是丫頭們一個不留的,又不敢一下全攆走,隻先打發了小丫鬟們,預備一會兒尋個由頭都趕走,大家說體己話兒。現在隻做無事,和姐妹們說閑話。
大熱的天,在琉璃廠的房子裏已經覺得不那麼潤涼了,沒想到同和堂卻是如此妥當,四個人先在院子裏的軟榻上都靠了,中間圍著一個茶盤,這還是穿越後黛玉第一次這麼的不拘形跡,身邊沒個人站著,她一下放鬆了,嘴邊帶上了笑,伸了個懶腰透過葉縫看著隱約的天空,懶懶道,“竟是神仙般的享受,二哥哥,難怪你成日不著家的,家裏和這裏比,什麼趣兒呢,行動有人跟著,竟是一刻也不輪空的。”
探春也道,“可不是?所以侍書一會兒我都打發了,今兒吃飯,我們自己動手,豈不是有趣?”迎春也笑,寶玉喜得渾身上下三百六十個毛孔都通透了,抓耳撓腮地遜謝,三人大發一笑。
紫梨侍書司棋三人在廊下坐著嗑瓜子兒,遠遠的看著,司棋便道,“說起咱們家來,也真是怪,這幾個少爺小姐,便怪到了十分,隻聽說有人家嫌人口不夠使的,咱們家這幾位帶表姑娘,巴巴的來這卻不要人服侍。”
侍書搶著道,“可不是?我們姑娘膽子多大,前兒還趕我呢,不讓我在外頭睡著,才幾歲的人?我聽說薛家的那位公子哥,現在床邊還不能沒了人,都多大了,可見人和人多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