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身對韓江笑:“說就說,要是唐稼在,咱們也不至於為個音樂課發愁啊。”

其實別的小學也很少安排有音樂課,基本上就是語文數學這兩門,可韓江跟陽臻到底是年輕人,懷著一腔熱血,就想要好好教孩子們。

大崗屯的孩子們祖祖輩輩就長在這裡,對外麵的世界格外好奇與嚮往,兩人捨不得讓孩子們失望,於是就自己會一點的東西,都爭取教給孩子們。

韓江也是歎氣:“是啊,當初那小妞在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她,現在人走了才知道就唱唱歌有多難。”

兩個都是破鑼嗓子,唱起歌來也就隻能糊弄一下小孩兒們,兩個人每次看見學生學得認真專注,自己都臊得臉紅。

陽臻有些擔憂:“老韓,你說就咱們這嗓子,會不會把孩子們的音樂審美給帶偏了?”

想到陽臻描述的那個畫麵,韓江忍不住笑得捂肚皮。

看他笑得沒啥陰霾,陽臻鬆了口氣,也沒那麼小心翼翼了,主動問起唐稼是個啥情況。

就連每天都跟兩人相處的陽臻也沒想到,當初剛來屯子裡時總是頂嘴吵架的兩人有朝一日會走到一起去。

到現在陽臻都還能想起韓江嘴賤,惹得唐稼捨棄高冷知青架子,愣是追著韓江攆了半個屯子的畫麵。

想到此處,陽臻也隻能心中暗暗搖頭,感慨一聲:男女之情實屬世間最無理取鬧之事。

韓江臉上的笑淡了,不過也確實沒太傷心,隻是心頭沉悶悶的,搖頭說:“她家裡現在需要她,我就是回去看了看她,當時她已經進了紡織廠當學徒了。”

唐稼母親退下來,唐稼頂進去,工資肯定是有很大區別的。

像她母親那樣的老工人,工資能有二十多塊錢。

而唐稼進去是作為學徒,一個月隻有十一二塊錢。

後期也需要熬資歷,大概也要兩三年才能把工資漲到二十塊左右。

別看工人是多光榮的工作,可同時工人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就都要落到那點死工資上,其實能過上好日子的工人還是不多的,畢竟絕大部分工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陽臻點頭,嘴上還是安慰了韓江兩句:“唐稼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要是你們不在乎天南海北,其實寫信保持聯繫也沒問題。”

要是韓江願意,陽臻也是能看看能否找到門路,讓他招工回首都。韓江灑脫一笑,搖頭:“她倒是說了讓我等她,不過我沒點頭,就我這條件,還是就留在屯子裡吧,反正現在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兩人到底也是做了這麼兩年的鐵哥們兒了,韓江也隱約知道點陽臻家的背景。

可他確實是很喜歡在大崗屯的生活,所以他才真心祝福唐稼能找到更誌同道合的革命伴侶。

像他這樣沒出息到連夢想都落在大崗屯裡的人,還是早點洗洗睡了吧。

因為想開了,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韓江拿到狗子送來的信,看了看就搓亂了狗子的鍋蓋頭,笑著讓狗子把信帶回去。

韓江也知道青隊長這樣少管他人閒事的人為啥要把信給他看,這份關心他就收下了,至於其他事,還是別多想了。

冬天裡的第一場雪下起來就洋洋灑灑沒完沒了,一連就下了一個星期。

不過大崗屯的社員們卻都很高興,每天沒事兒就揣著手頂著雪出來瞎逛,碰見人了就三五成群地隨便找個地方,或站或蹲地就聊開了。

不遠處的小學裡,還時不時傳來孩子們齊聲朗讀課文的聲音,偶爾還夾雜著大黃大黑汪汪叫的聲兒,讓人心悸不安的大旱年似乎就這麼過去了。

然而,這顯然僅僅是一種錯覺。

1961年的春天來得很早,這讓積雪過早融化,等到該播種的時候,地裡已經幹出一道道裂縫,挖開泥巴一看,全都是乾巴巴的疙瘩,連雜草都沒能長出來。

“這咋整?今年怕是比去年還要難熬。”

“是啊,去年好歹還能出苗,今年這個,種子都不好下啊。”

老農們杵著鏟子,趁著中途休息的時候就坐在田坎上,一邊喝水一邊愁眉苦臉地說話。

青梅帶著一支壯勞力隊在挑水,然而今年積雪不多,開春融雪後村口的無名河汛期都漲幅不大。

屯子裡用的都是木桶,對於一般人來說,本身木桶的重量就挺壓肩膀了,再裝滿水,就算是屯子裡最能幹的婦女也跳得咬牙。

壯勞力們已經連續挑了大半天的水了,一個個也是汗流浹背臉色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一鼓一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