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庭怒哼:“做夢!”
大殿內。
皇上的毒已經滲入骨髓,常年吃丹藥而虛弱肥胖的身體癱在龍椅上。
龍椅下麵,躺著已經氣絕身亡的太子。
已經安靜了許久的大殿外,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皇上抬起渾濁的眼,看向來人。
背著光,看不清楚來人的五官,可是他莫名的就覺得,這個人,不像自己,卻像極了他那個皇後。
他曾經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明皇後的模樣,可現在看到沈放,那些他以為塵封在心裏,早已經麵目模糊的記憶,卻格外清晰地被喚醒了。
沈放站在他麵前,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是父子之間第一次相見。
也是最後一次相見。
皇上艱難的喘熄著,問:“你恨父皇嗎?”
沈放淡淡道:“我與你沒什麼相幹,恨不恨又有什麼重要。你不如問問自己,有臉下去見我母後嗎?”
皇上掙紮著辯解:“她是難產而死,她生下你來,我本來是高興的,可是她卻瞞著我把你送出去,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
沈放嗤了一聲,打斷了他:“瞞著你把我送出去?”
“那你可知,她為什麼瞞著你,把我送出去?”
沈放冷笑:“因為你那寵愛的好貴妃麗妃,自從母後懷孕之後,就每日給她下毒,這毒性計算的很準,累積在她身體裏,直到孩子六個月了,才偶然被發現。”
“而我母後為了保住我,偷偷找了名醫,把嬰兒胎內的毒都轉移到她自己身上,等到生產之日,便是她離歸之時。她知道生下我來,她就會死,你不會管我死活,你的寵妃卻一定會要我的命。所以生產當日,她讓奶娘把我偷偷抱出了宮,找了一個剛夭折的嬰兒頂替,說是生下了死胎。”
他的母後本也是個女將,性情剛毅,隻是愛錯了人。
從發現自己中毒開始,她便為孩子做好了準備,如果他不甘心,有能力,她就傾盡全部力量助他。
可是最後,她給他留了一切,還是願意讓他做個平凡人。
不用再經曆生死,隻要平安,富足,好好地活著。
那個戰場上英姿颯爽的女將,到最後,也隻是一個溫柔的母親。
皇上渾濁的眼睛瞪大,手腳顫唞著,支撐著爬起來:“這不可能,麗妃她不是那樣的人,你母親她是誤會了……”
沈放一個字都不想聽他辯解,再度打斷了他:“你可知,為什麼我母親那麼警覺的一個人,卻沒有發現這毒?”
皇上顫聲問:“為什麼?”
沈放一字字道:“因為這毒,是下在你賞賜給她的東西裏的,你賞賜東西,都讓麗妃先挑,她便下在了她挑剩下的裏麵,讓你給母後。我母後從來沒有懷疑過你,這是她唯一的弱點。”
“是你,和麗妃一起毒死了他。”
皇上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放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移開了視線,掃了一眼地上倒著的太子,留下對皇上的最後一句話:“對了,順便告訴你,你這所謂唯一的兒子,真正的父親,是常來看望麗妃的陳尚書。”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這昏暗的宮殿。
薑平軒和薑雲庭正在跟沈西小聲爭執。
薑涼蟬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她的視線,定定的看著皇宮門裏走出來的沈放。
他進去時什麼模樣,出來時依然是什麼模樣,唯有手裏多了一塊傳國玉璽。
金碧輝煌的宮殿恢弘華麗,人在其中,輕易就被湮沒。
可這繁複奪目的紅牆黃瓦中,他的身影卻格外鮮明,一眼就映入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