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段(1 / 3)

的,您若不搶它,不僅是您,更是幽冥穀的錯,”他握著冷疏桐逐漸冰冷下去的手,“莫叔叔的此生抱負、一腔深意,不是杳冥一條命可以換的。”

冷疏桐的頭頸已經無法動彈,目光卻始終盯著池杳冥,良久,她低低地笑了,笑意裏是三分蒼涼、三分蕭索、三分迷茫和一分的感傷,“此生抱負、一腔深意,”她喃喃地說,“向年啊向年,你叫我如何自處、如何自處啊!”

窗格發出一聲吱呀,雪緋紅猛然回頭,卻更聞到“啪”的聲響,窗子被屋外轉急的風雪吹開,一股淒寒破壁而入,數片晶瑩飄過雪緋紅眼睫前,像極了春日裏的杏花瓣,洋洋灑灑地墜到窗前,映在冷疏桐無神的眸子裏,轉而現出一種蒼茫幽冷,倏忽無蹤。

“雪姑娘,勞煩你將渡江和夢蝶叫回來。”池杳冥的聲音同雪花一齊飄來,似乎也夾雜了數點清冷和低啞嘶沉,而落到雪緋紅耳中,卻在這風雪裏隱隱感到了一絲——疏離。

他,有真正叫過自己名字麼?雖然知道不是時候,雪緋紅的心裏,卻不自覺地冒出這樣一個疑問,她將韋渡江和顧夢蝶讓了進去,自己關了門倚在門旁,眉頭緊皺,不停地在思考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好像……有吧?可又是在什麼時候?

客棧的廊道上,可以將外麵肆虐的風雪聽得更加清晰,雪緋紅隻感到頭腦中一片煩亂,徑直下了樓梯,抬腳邁出後門去,讓漫天飛雪將自己的身影掩個嚴嚴實實。

帶著哀涼的雪繞過身前,兒時的記憶,卻在這時變得清晰。

那會子,他倒是總叫自己名字的。

那時,春郊芳野裏的杏花瓣,飛舞得比這銀袂雪舞還要好看吧,琅珂騎著銀鞍白馬,把自己拉上馬背,她靠著少年單薄卻足夠結實的胸膛,踏亂一地玉碎瓊華。

然後,本應是散發著春草氣息的小丘裏,卻躍出一條斑斕的東西,狠狠一口咬傷了自己的小腿,然後,她在滿眼杏花中歪歪地軟在少年肩頭,傷口並不痛,似乎她隻是很想撒嬌,很想美美地睡上一覺。

夢裏,有個勁裝少年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自己的名字,不許自己睡去,語氣那般任性,卻又那般足夠令人服從。

等她打著哈欠在醫館裏醒來,身前圍著的俱是家中下人,父親滿是怒火的臉從一堆擔驚害怕的丫頭腦袋上露出來,倒很有些滑稽。

直到那時,耳邊縈繞的不是父親的斥責,而是琅珂的呼喚,鼻間,仿佛還有淡淡的花開端正好。

雪緋紅無端打了個寒戰,風勢,似乎更加猛烈起來,雪粒刮擦著臉頰,也有著隱隱的疼痛。

那一瞬,不知是不是幻覺,她聽到屋中有啜泣聲傳來。

後院裏,一支枯枝在淩厲的風雪裏顫顫巍巍,終於經受不住肆虐,斷裂開來。

她伸出手,看著那段枝幹墜落到自己手掌中,又旋即被風雪席卷而去,消失在眼睫前方。

雪緋紅一向冷淡的眸中閃過一縷痛,糅雜著幾多無奈。

她想起幽冥穀裏的那隻鶴,在那個悲喜交加的日子裏,她身後的紅綢華澤,沒能掩去寒塘鶴影的孤寂;如今,她置身一片莽白之間,蒼野無蹤似的雪舞,仿佛要湮沒整個蠻煙小鎮。

“淚竹斑中宿雨,折桐雪裏蠻煙。”

不知怎地,她想起了這詩,一組存在於她那個快遺忘了所有古韻隻餘槍風刀雨的記憶裏的凋零詞句。

宿雨淒苦,墜淚斑斑竹痕;折桐靈木,依依雪裏蠻煙。

冷疏桐,惟願你能於奈何橋邊,望見莫向年於曼珠沙華畔翹首相盼,而後,同飲孟婆湯,來世,定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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