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車裏,這車車膜全黑,隔音也好,車裏沒有音樂,車窗升起,窗外的燈火瞬間暗淡,頓時感覺與外界完全隔絕。他轉向離開,也不告訴我要去哪裏,其實這種情況真該讓我惶恐,可是肖開車前側頭望過來,目光柔和平靜,奇跡般地,我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你要對我說些什麼?”
“留白,這一周過得可好?楚家可是天翻地覆,連我都不得不做一次空中飛人,剛趕過去又直飛這裏,你的魅力,無遠弗邊啊,嗬嗬。”
每次跟他講話,十有九句都讓我無言以對,這次也一樣。
他把車繞過酒店,停在後側的花園,熄火。花園裏寂靜無人,受不了車廂裏死一般的安靜,我伸手將車窗按下一點,唧唧蟲鳴聲傳進來,濃鬱的花香慢慢滲入。
他側過身子,看著我,眉間微微皺起,然後鬆開歎息,“到現在這個時候,也就是我,能夠理解楚承那個瘋小子。”
“他在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險?”不想與他多折繞,我終於沉不住氣,直接問出最擔憂的問題。
“你可知道當年的我,是怎麼結婚的?”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一句話就扯出十萬八千裏。心裏明白他想我知道的事情終究會說出口,我也不再堅持追問,靜靜聽下去。
“我們袁家在我父親這一代就全部移民美國,所謂的家族規矩,到了我這一代,其實也不是特別講究,我從小有些叛逆,雖然也參與打理家族生意,但是他們那些傳統生意我不感興趣,所以很早就開始獨立投資。”
“所以你要結婚的時候,可以自由選擇,沒必要顧慮家裏太多,是不是?”
他微微笑,“留白,不是每個男人都懂得欣賞太聰明的女人,可能這也是你的悲哀吧。不過幸運的是,我非常欣賞,簡直愛死你這一點,每次跟你講話,一點就透,無比輕鬆。”
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明知道我已經心急得快爆炸,可是和這個人打交道多次,明白他的惡劣個性,你越著急他就越開心,一問一答,不知道他還會扯出多少亂七八糟來,所以我明智地閉緊嘴巴,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講。
“雖然這麼說,可是當時還是弄得一塌糊塗。我是長子,居然要娶個洋人,袁家從上到下都接受不了,我父親在家族裏麵下不了台,直接與我斷絕關係,把遺囑都改了,當時血氣方剛,也不在乎,帶著我前妻去了德國,直到離婚之後,才跟我父母又見上麵。離開的時候琳還是個小丫頭,等我回家再見她,已經快工作了,所以我跟她,雖然是親兄妹,但總感覺隔得遙遠。”
心裏歎口氣,這個男人的過去,真是瘋狂,“有很多事情,錯過就是錯過了,遺憾也沒用。終究是骨肉血親,血緣親情是不會因為時間變淡的。”
他突然伸手過來,我一驚,他卻隻是將我耳邊的頭發拂上去,“留白,是不是很奇怪?一個家庭中,唯一沒有血緣親情的,隻有丈夫和妻子。父母是沒有選擇的,孩子也是沒有選擇的,他們都是你的血親,到頭來,你以為可以放棄的一切,最終都回到原點。”
“所以我和楚承,終究都會回到我們的原點,這就是你的意思,對嗎?”咬牙咬到無力,我低聲應答,他看著我,眼神憐憫,這個男人看我們兩個,一定就像在看當年的自己。古人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明知是死路,我居然還在他的麵前重蹈覆轍,他會憐憫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正事。”他突然轉變語氣,“楚承有沒有告訴你,他來北京幹什麼?”
“難道你會不知道嗎?剛才你的車直接開到我們住的酒店,就我看來,你知道的一定比我多,說不定,你知道的,要比楚承自己還要多。”我看著前方,語調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