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絕望層層堆疊,壓得她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在她的記憶中,b市的秋天鮮少下過這麼大的雨,豆大的雨珠拍擊著她的臉頰,又冷又痛。
她的視線一片模糊,需要不停地眨眼讓眼淚流出去,才能看清那張臉。漫無邊際的濃黑夜幕就在他們的頭頂,她看見他的背後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他的黑色短發被雨水打濕,如玉的麵容上沾著血跡,神色清冷,眸光堅毅,卻一如她在北孔普雷第一次見他時璀璨。
“我不要聽話……”她哽咽得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每個字音都透出無盡的苦澀,“你答應我不要鬆手,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話還沒有說完,用以固定欄杆的鉚釘就由於巨大的拉力鬆了一顆,金屬摩攃水泥的聲響無比刺耳,像是垂死之人最後的□□,兩個人的身體同時往下墜了大約二十公分。
董眠眠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
她感覺到,他的左手緩慢地,一寸一寸用力收緊,帶著種無聲的依戀和不舍,風起雨落的世界嘈雜不休,周圍的所有都是虛的,混混沌沌看不真切,隻有他的容顏如此清晰。
“不……”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眠眠驚惶地搖頭,眼淚傾瀉如注,幾乎是哀求了,“不要……”
他平靜的目光從搖搖欲墜的金屬扶欄上收回,重新落在她的臉上,低聲道,“可能來不及了。”
眠眠哭得不住抽噎,察覺道他手上的力道在減輕,頓時慌了,嘶吼出聲:“好啊,你鬆手我也鬆手!要死就一起死,你憑什麼總是為我做決定!”她眼睛都哭得腫痛了,啞聲道,“你覺得自己很偉大麼?你以為我會感激你麼?我不會!如果你敢丟下我,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她哭喊得聲嘶力竭,聲音幹澀又沙啞,沒有一丁點平時的悅耳動聽。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那個欄杆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再這樣耗下去,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墜樓。他寧願犧牲自己來換她的一線生機,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決定丟下她?
話音落地,陸簡蒼微微蹙眉,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旋即消失,沒有說話。
不等他開口,她又盯著他繼續道,“你不信麼?你覺得我會為了這個孩子活下去麼?我告訴你,我不會,沒有你,這個孩子就沒有任何意義。你可以試試看!”
他沉默地注視她,黑眸幽深如冰,須臾才道,“我必須保護你。”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包裹著糖衣的利刃,又深又重地刺進了她的心髒深處,疼得鮮血淋漓卻又無比溫暖,她哭得更厲害了,抽泣不已道:“不,你不明白。你如果鬆手,這不是在保護我,這是在殺了我。”
或許人在死之前都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她腦子裏無數的畫麵就如同走馬燈似的流閃而過。
北孔普雷第一次相遇,她向他求救,他高高在上冷漠無比,“很遺憾,我從來不是任何人的希望。”
他在整個屋子裏掛滿她的畫像,親手替她戴上刻著自己名字的長命鎖,告訴她那是他們婚約的信物。
他將母親的遺物送給她,無比冷硬又霸道地宣布那是他的求婚。
……五天之後就是他們的婚禮——他期待已久,一天都不允許延期的婚禮……在這種時候,讓她怎麼接受可能會失去他的事實?
最後所有的回憶都泯滅在這場瓢潑暴雨中。董眠眠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化不開的悲傷席卷如潮,“答應我,陸哥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還欠我一場婚禮,求你不要和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