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自己現在是如此的執著,當初就不會那樣說自己的妹妹了。
近在咫尺的幽黑眼眸中,折射著無機質的血紅光澤,而眼眸的主人,神情亦是無機質的漠然。這樣的妹妹,是久夜從未看到過的模樣,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模樣。可是他非常清楚,朔夜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1882年8月5日,夏。
煙火大會和夏日祭,是櫻鷺宮夏天的風物詩。因為這一天是七夕,平日裏跟隨父母辛苦修行的兩個孩子獲得了一年之中難得的休假,所以早早就約好了,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玩個通宵。也是兄妹兩人膽大,一個六歲一個三歲,就敢撇開父母出門遊玩。
“哥哥……哥哥等我一下嘛……”
小小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著,好像馬上就要摔倒一樣。清麗可愛的小臉上,眼淚流得一塌糊塗,那身深藍底小金魚花紋的浴衣也弄得皺巴巴的。
“你不要走那麼快啦……我跟不上呀……”
“怎麼了?”聽到妹妹帶著哭腔的聲音,久夜停下了腳步,將之前玩射擊遊戲贏到的貓麵具斜斜地扯到了腦袋左側,“不要突然就哭出來啊,要是被爸爸知道了,明天的修行我就慘了。”
“但是真的很疼嘛,木屐的繩子太硬了,磨得腳好疼……”
“哪裏?我看看……”
久夜無奈地走回來,扶著朔夜在路邊的石燈籠旁邊坐下,自己彎下腰,一手握住妹妹的腳,輕輕脫下那隻木屐,趁著石燈籠裏的燭光仔細檢查。白皙纖秀的腳趾已經有不少地方被磨破了,滲著紅紅的血絲。再看看朔夜那帶著淚珠,可憐兮兮的小臉,久夜也有點心疼。
“還能走嗎?”他輕聲問道。
“走不動了……”小姑娘可憐巴巴地垂下了腦袋。
“真是沒辦法……隻能回去了……”久夜傷腦筋地搖搖頭,“讓母親給你治療一下比較好。”
“但是,但是……今天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玩的……”漆黑的眼睛裏滿是盈盈水光,“還特地穿了這麼好看的浴衣……我還要看著煙火大喊TAMAYA……不回去不回去!!!”
“但是被母親和爸爸知道了,下場你應該很清楚吧?”久夜不動聲色地威脅著,然後滿意地看到妹妹的小臉皺成了一團。
“好嘛,回去就回去……但是真的好疼……哥哥背我嘛~~~”小人兒耍賴似的嘀咕著撒起了嬌,“很疼很疼,走不了路……哥哥背啦~”
“……你認為我背得動嗎?”
“哥哥最帥最厲害了!”朔夜握著小拳頭,認真地大聲說道。
“是誰教你這樣說的?”
久夜無可奈何地蹲下來,讓妹妹趴在自己背上,一手提著那隻闖禍的木屐,一手托起了那片小小的渾圓。原本玩通宵的打算因為朔夜的腳傷而夭折,久夜背著並沒有多少重量的小人兒,走在回家的路上。
“當然是爸爸啦~~~”小姑娘雙手環住哥哥的脖子,笑聲裏隱藏著自以為沒有人發現的小小得意,“爸爸說過,隻要我可憐兮兮地小聲請求,再加上一點點眼淚,就能瞬間萌殺所有怪蜀黍!”
“……”
那個所謂的“怪蜀黍”,裏麵也包括你哥哥我嗎……?還有爸爸!回家之後一定要跟母親告他一狀!!!
真是,明明才二十二歲就開始回憶過去了……難道是未老先衰的征兆嗎?
久夜一邊回避著少女那淩厲狠辣的攻擊,一邊想著。一不留神,左肋下露出了空隙,朔夜的刀尖不失時機地一掠而過,帶出了一絲細長的紅痕。身形微微一頓,久夜忍住了難以言喻的疼痛,硬是咽下已經到了唇邊的呻[yín],同時加快速度,憑著多年前的記憶,一路衝向黑色教團裏最偏僻的地方,那個有著巨大拱頂的大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