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當事人才清楚他到底針對的是誰。
正三品的朝臣無事可做,韓曄如他的人一般,從不去擠熱鬧,也不與人搬弄是非,獨來獨往地去到碧波閣中飲酒,白日去,傍晚歸,隻是自那次遇刺之後,他的身邊便多了兩個隨從。
……
黎戍隨那個太監去往原來的鍾鼓司,在皇城中較僻靜的一角,一路上那個小太監話都不多,問一句答一句,木頭似的。
黎戍雖然對男人有特殊的愛好,可對這種不男不女的閹人,卻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索性不再問了。
鍾鼓司和教坊司合二為一,聖旨下得倉促,新的衙門還沒籌備好,黎戍隻是象征性地去瞅瞅罷了。鍾鼓司有個小伶人唱戲唱得不錯,上次經由高賢介紹,還給了黎戍許多指點。這不,剛到鍾鼓司的大院,黎戍一眼就瞅到了他,遂笑眯眯地上去拍他的肩膀:”小杜公公,咱們又見麵了,緣分啊!“
教坊多為樂伎,而鍾鼓司多為太監,黎戍當的這個官其實很尷尬,經常出入後宮給皇帝和後妃逗悶子,怎麼著也得避嫌,在他之前都是由太監來做司正。
不過,黎國舅何等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單單是聽從了韓曄的話,僅僅讓黎戍當一個雜耍和唱戲的小嘍囉?就算黎戍再被他罵成畜生,卻也是親生骨肉,還是希望他能開了竅,一步一步往高位上爬,至於那高位有多高,且看後來的天下是誰的天下了。
鍾鼓司和教坊司這個差事,容易見到皇上,又因為當今聖上愛戲劇的玩意兒,便更容易討得他的歡欣,那麼,升官的機會也就更多。
然而,黎戍打完招呼後,那個會唱戲的小杜公公表情卻不似從前那般爽利,帶著顯而易見的尷尬,笑道:”黎大人,近來可好?“
黎戍沒察覺出來,環顧鍾鼓司,頗有興趣地問道:”這麼大的園子,你們平日裏都排什麼戲呢?“
那小杜公公命人呈上了一疊厚厚的集子,道:”這些是從前給聖上唱過的本子,請黎大人過目。“
一口一個大人,說話打著官腔,前幾日還跟他相談甚歡,變得可真夠快的,有什麼直接說便罷了,偏要讓他自己去看。
黎戍和司徒赫一樣,平日裏是最不愛看帶字的東西,四書五經也好,戲本子也好,看到就覺得倒胃口。
好心情一掃而光,黎戍隨手翻了兩頁,與鍾鼓司的人打了個照麵,大體數了數有幾個人,便不想再呆在此處了,命方才的那個領路太監再帶他去教坊司瞧瞧。
教坊司與鍾鼓司離得有點遠,快出皇城了,教坊裏清一色的樂伎,環肥燕瘦都有,抱著琵琶的,彈琴的,演奏箜篌的,總之,各司其職,每人皆有所長。一雙雙含情的眼睛盈盈地望過來,秋波快把人給淹沒了,黎戍不由地打了個冷戰。
大興國有明文規定不許王子皇孫或朝廷官員嫖宿樂伎,一經發現,必當重罰。然而,這一條例,對黎家來說卻是個重大的轉折點——當年景元帝為皇子時,便因勾搭樂伎而遭受重罰,親王位被削,人也被貶至北郡府荒涼之地,整整呆了六年才重回到盛京。
那個大膽妄為的樂伎,便是如今的黎貴妃。一朝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徹底揚眉吐氣,也讓從前那些瞧不起她的樂伎們悔得腸子都青了。黎家也從那驚世駭俗的一嫖而慢慢浮上水麵,雖然起因不大光彩,但權勢之下,誰還敢計較這些來路?
身為皇子的景元帝因為嫖宿樂伎而被查辦,諷刺的是,待他登基之後,這條祖製仍舊嚴格執行。
然而,這些賣藝不賣身的宮廷樂伎們雖然比外頭的樂伎清白高尚得多,卻也希望得到一個長久的依靠。是以,當她們打聽到新上任的司正是個正正常常的男人,且是朝廷重臣之子時,便多多少少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