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的父皇狠毒,滿腹滿是算計,連母族也恨他入骨,他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旁人眼中的“他這種人”他不知也不計較,他卻明白她的意思。

他還是好脾氣,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半邊臉頰:“從裏到外,都喜歡,你的臉,你的身子,你的心,朕都愛不釋手。”

這話,聽起來像“墨問”所說,帶著些許曖昧與調♪戲,可由一介傾世帝王來講,無論如何有些不合時宜。

也許是因為這樣,她才重新沉默下來,不予回應。

“乖,睡吧,要鬧,等朕回來再鬧。”他摸摸她的頭,扶著她躺下,望著她側向裏頭的背影,心中憂慮更甚,瘦得皮包骨,隻能摸到骨頭。他憂慮狂躁,唯有求祖宗庇佑。

天色陰霾下來,太廟的上空籠罩了一層黑雲,眼看著便要來一場雨,君執也不責備阮崇明胡言亂語,開口道:“既有凶險卦象,必有化解之法,朕給你幾日期限,你且尋來。”

阮崇明的內衫都已濕透,不敢再有推諉,忙跪下道:“微臣遵旨!”

朝臣雖一頭霧水,卻都寄希望於阮崇明之身,連二王爺君越同白國舅等人也不敢再追上君執,大談東征之事。

禦駕方行至清心殿,天便下起了雨,禦前侍衛統領袁出撐起傘在轎攆外等候,他身量雖不足,卻無人敢嘲笑半分。

然而,大帝剛下轎攆,袁出便蹙眉,指著清心殿前道:“陛下,他們……”

君執抬眼望去,隻見一群內侍跪在雨中,身子伏低,個個顫唞不已。那些內侍,本在百裏婧跟前伺候,若不是她出了事,他們怎敢擅離?

袁出的傘被大帝一把揮開,無數黑甲軍眼見著大帝奔向清心殿內,連那些抖如篩糠的內侍也來不及責問半句,他在雨簾裏如一陣疾風,衝進了暖閣。

許多內侍在哭,跪在龍榻前,空氣裏有一股血腥味,君執已慌了神,險些被自己的龍袍絆倒,他一把扯開垂在龍榻前的紗幔,入目的情景讓他魂飛魄散——

四個宮女將百裏婧的雙手雙腳壓住,她的枕邊鋪了一層血,更可怕的是她的雙頰,指甲撓出來的數道血痕,生生將她的臉毀去……

“陛下!”孔雀在為她清洗傷口,見君執來了,她忙跪下,聲音也抖得厲害,手裏握著的紗布滿是血,傷似乎不知該從哪兒開始治了。

“陛下,請您勸勸娘娘……”宮女們又驚又怕,個個都哭得厲害。

初初,君執以為她死了,她睜著空洞洞的雙目望著床頂。他的腳定在原地不能動,三魂七魄都散盡。

忽然,那雙空洞洞的眸子朝他的方向看過來,扯開一個可怕的笑意,她的唇角動了動,似乎想說話,但她的聲音小,君執聽不清。

他隻得踉蹌著朝她走去,這才讀懂她的唇語:“你說你喜歡我的臉,我已經毀掉,自此醜陋……你說你喜歡我的身子,我遍身是毒,連房事也不能讓你盡興,你該知道……你說你喜歡我的心,我已沒有心,你更不必喜歡……我既沒了任何地方可讓你喜歡,你能不能……放了我?”

君執的心已沒了知覺,渾身血脈倒流,一股股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內力運不起來,他連話也不會說。

“娘娘無聲無息地自毀身子,奴婢們一時不察,娘娘已……”宮女們無措地解釋。

若一個人想要死,誰能攔得住?即便捆綁住了她的手腳,她要死總有法子。

孔雀瞧著龍榻上那具殘破身子,雙眸不忍,話卻還是要說:“陛下,娘娘頭部重創,麵部毀傷,且求生意願微弱,即便止了血服了藥,也會漸漸油盡燈枯,請陛下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