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冊·木子艾(二)(1 / 2)

你信不信有種厄運叫命,我信,我就是那個厄運。

我這短短的一生,攢了所有的運氣,剛好足夠遇見秦小哥,剛好也隻到遇見。

白婧推我落水的事沒有人知道,可我落水之後反而清醒了不少,從前夢裏的不切實際也都突然可笑起來,我那時候其實已經計劃好離開,在一個天氣好一點的時候,去一個像亂葬崗那樣的地方,這樣再也不會有人找到我,我本就來自那樣的地方,也總該那是我最後的歸宿。秦小哥或許會尋找我,可能幾天之後也就作罷,他會娶白婧,生活美滿,子孫滿堂,我希望這樣,希望他總是歡喜。

可我還沒作好最後的舍得,秦家突然遇到了許多難,我猜大抵是因為養了我這樣的一個災星。不過短短一月,曾經的大富之家已經走的走,散的散,秦小哥的父親先輩冤死獄中,他躲在房中不肯出門。秦管家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在城郊有一處老房子,我們便搬去那處借住。

我悲哀於我帶來的這些厄運,但我又慶幸我終於能為他們做些什麼。我到底有些感謝這樣的厄運,白婧和秦小哥斷了關係,秦小哥喝醉時喃喃道,他們日後再也不可能了。我不知道該喜還是悲,那我還得在認真同他尋一個更好的女子,我總怕我時間不夠,又怕他看不透這人性的醜惡,我想他還能之前那樣瀟灑的,不畏人言的活著。

他好像還不願意麵對這樣四麵楚歌的境界,也還不願意接受這樣天差地別的落差。也好,他做什麼我都能支持他,還有我,我能賺錢,也能養他,我總還有些用。我輾轉許多酒樓做散工,我不願意告訴秦小哥酒樓名字,他見不得別人使喚我,也見不得我挨罵受氣,總是要和人大吵一頓,最後被人打傷扔出來。我害怕給他上藥,怕他疼,可他閉著眼仿佛睡著了,隻是額間隱隱有些汗。

他喜歡沉睡,喜歡醉酒,醒著的時候很少,我每日都要去那些錯綜複雜的巷道裏尋他,他醉倒在酒樓,人家打樣就會將他扔出來,我不知道怎麼勸他,我總想著他開心就好,他就是一直碌碌無為,一直這樣一事無成為人笑話,都不要緊,我希望他活著,好好活著,我真害怕,害怕身邊的人死亡。

說來可笑,我見到過太多死亡,我愛的人,我的親人,他們莫名其妙就離開了,娘親和爹爹都是為我而死,我和他們在一起時總感覺沒有希望,日子漫長沒有盡頭,可我願意那樣沒有盡頭,我愛他們,希望永遠陪著他們流淚,歡笑,挨餓,可他們從沒問過我這些,他們總覺得無言麵對我,總覺得虧欠我,因而就那樣自私的死去,隻留下活著的人自我嘲笑。

所以就算不受人喜歡尊敬,也要好好活著,這樣你才能看到更好的人,比如遇到秦小哥,他這樣好,他日後也一定能遇上許多好的人,失意也隻是一時。他趕我走那個夜晚,我坐在門外石階上,突然想清楚這些道理,我想好好活著,想努力去給秦小哥一個未來,我不想離開,即使沒名沒份,能這樣活在陽光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