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殉將蠟燭點亮,整兩排,照得明晃晃的是一條路,那盡頭是我院中的一株枯樹。
“若是,這柱香燒完她沒出現……”我拿著手中的引魂香晃一晃,示意範許。
“嗯。”範許點點頭,將折扇放到桌上,安靜的站在香盒旁。
“葉落歸根,人死歸塵,陰司黃泉,枯木逢燈,引魂香燃,引鬼現身……”我將引魂香點燃插好,拆開香袋拿出幾縷頭發,取一張符咒卷起來,轉身貼至枯樹上道:“於長亭,回來吧。”
這幾日夜裏風挺大,估摸著是入秋的原因,等念完最後一句,四周突然起大風,塵土飛揚,那蠟燭倒是奇怪,風雖大,火焰卻愈加高竄。院子裏亮如白晝,枯樹樹幹逐漸裂開,樹皮向兩邊卷起來,便見一個成年男子高的樹洞,黑黝黝的沒有盡頭。
風聲漸漸小了,燭火不再跳躍,一行人緊盯那個黑黝黝的樹洞,然什麼也沒有,它吞噬著燭火,遲遲不見有東西出來。
“於長亭,出來吧,有人要見你。”我又拿出一張符咒貼上去,沒什麼效果,那處也始終沒有會出現什麼的痕跡。
殘殉坐在屋頂饒有趣味的看著那個洞口,一炷香燒過四分之三,也仍是沒有動靜。
“也許。”範許顫著聲道:“她已經投胎了。”
“於長亭?”我割破手指在樹上畫了幾道,低聲喚道:“於長亭,有思汝者,還請一見。”
“於長亭?我是範許。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是,我還有些話想給你說,我騙你了,你出來啊,你出來,我全部告訴你。”他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斷斷續續道:“對不起,於長亭,你聽見了嗎?對不起。你出來見我一麵,你還有好多事都不知道,你出來。”
伴著他越來越小的聲音,是一陣詭異的琴聲,我抬頭看向屋頂上的殘殉,他閉著眼,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撥動古琴,原來上次的琴聲真的是他彈的。
香快燒完了,蠟燭漸漸也暗了許多,我轉身看著一臉蒼白的範許搖搖頭。
突然間狂風大作,那香盒被吹翻,最後那點香也落在地上,沒了最後的火光。門窗拍打,聲音甚是駭人,那樹皮又愈合,枯樹又恢複原來的樣子,殘殉停掉最後一個音節,雙手覆在琴上,止住琴弦顫抖,等琴音散了,蠟燭也齊齊熄滅了。
“也罷,投胎了也挺好的。”範許淒聲笑道。
我走到他旁邊,朝他笑道:“不對,不對。”
“什麼不對?”範許抬頭問道。
我抬手指著他道:“範許,你們到底做了什麼?”還沒等他回答,我越過他走到後門處,抬手打開。
“我……”
在門打開的一瞬間,風停了,蠟燭悉數亮起卻不似之前那般明亮,略顯詭異的光暈中,一個瘦小的女子視線越過我,看向看到她之後聲音戛然而止範許。
我第一次見於長亭是在上安二十年五月,明薺花神節。那會兒入了夜很是涼快,我喜歡叫一壺酒,坐在花滿樓靠窗的位置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連城就坐在我對麵,桌上放著賬本,手裏拿著算盤。
“你是這兒的掌櫃?”那個女子,叫方娉。她站到桌邊,放下一錠銀子,滿眼都是好奇與激動,說這話時聲音微微顫抖。“我,我們要見你這兒最受歡迎的,那個,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