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聽完已經難受的話都說不清楚了,她哽咽著靠在我懷裏,她說:“大人,先前同你說過,我去見過兩次小公主。
這兩次裏我所見到的小公主,一次比一次虛弱,臉色蒼白,身形消瘦。
那時候我總是想起她出嫁那日的滿麵春風,有時候恍惚間竟感覺她仿佛在這兒度過了十幾年似的。
她讓我與她同膳,說見到我像是見到皇上一樣開心,那會兒她退下了所有的下人。
我曾問她,是否在這兒不開心?是否駙馬待她不好?
她搖搖頭,看著我滿是溫柔的笑,可我竟一絲開心都感覺不到,隻有漫無邊際的心疼。
她說,夫君日日為城為國操勞奔波,形容消瘦,自己又怎能吃好喝好,所以日夜難安,才如此憔悴。
我第一次臨行前問她,她可願同我一道回去?隻當是省親,幾天便可,皇上很是想念她。
她搖搖頭,她說等過兩年離城穩定些,她便和她這傳聞一等一的夫君一同前去看皇上。
第二次我沒提回去這件事,想來她決計不會同意,我想了許久,最後也沒開這個口。
臨走時我很認真的重複了好幾次,我讓她好生照顧著自己,皇上心疼著她,若是看她如今這般,定會傷心。
那時就想,少說一次的話,我怕她聽不見,怕她會忘。
兩次我回去的路上都起了風沙,第二次更甚,我不得已又回了城,說來也怪,剛回城,就平靜了下來,幾次這樣,我隱約覺得怪異。
後來沒辦法,小公主便親自送我,一送百裏,竟然風和日麗。
可她要一回去,風沙就開始昏天暗地,而後是寒天副將來接她,逆著這風沙帶她回了城。
原以為是我氣運向來不好,沒曾想,是天意暗示。”
第二日外麵風沙散了,天空晴朗,派回去給晉沐送信的差使還沒回來。
我拍拍殘殉肩道:“黑烏鴉,我們去把小公主接回家吧。”
說完,一行人然後浩浩蕩蕩又回了離城。
仲漢修站在城門前,目光冷淡又疲憊,他問寒天,“你還回來做什麼?”
寒天低著頭沒說話。
我道:“回來做什麼?自然是來接小公主骨灰回皇陵的。”
仲漢修道:“你憑什麼?莫說你,就是皇上來了,要接她回去,除非我死了。”
“歡心是我的妻,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我嗤笑一聲:“城主大人怕是健忘吧,小公主喝下那杯酒時說了什麼?你不記得了?”
他就不再說話,但是帶著士兵擋在城門前不肯放行。
我抬頭看了看天,“你不會以為,就憑你也攔得住我?”
他還沒說話,殘殉道:“小醜魚,抓緊了。”
我趕緊抓緊他的衣袖,他低笑一聲,一揮手之間我們便到了仲漢修建得仲氏陵墓。
我找到晉歡心的骨灰,抬手裝到了乾坤袋裏。
殘殉問:“還想去哪兒?本魔尊今日讓你開開眼界,除了天庭那個鬼地方,想去哪兒去哪兒。”
“……”我誠然道:“那為何你有這種法力,之前去西洲回明薺你不用?坐那麼多天馬車很費錢的。”
他麵上微微尷尬道:“這不是剛活沒多久,有些不穩定嘛。”
我看了一眼那陵墓,道:“去晉歡心房間吧。”
殘殉閉眼尋找了一會兒:“找到了,走。”
片刻後我們落在一處屋子裏,很幹淨,什麼都沒有,沒有歡喜的顏色,也沒有珍寶紅妝。
看來這幾日也有人來打掃過,沒有灰塵,隻是冷清了些。
我環繞一圈,撫摸著那些一塵不染的桌椅,櫃子。
然後我突然瞧見櫃子後麵隱隱約約有些血跡,我蹲下去小心的挪開櫃子。
“……還是我來吧。”殘殉一臉嫌棄的看著我費了好大勁那櫃子也無動於衷。
他抬手一揮,櫃子便輕飄飄挪開了。
我……
那櫃子挪開,後麵的東西一目了然。
一麵牆幹幹淨淨,獨獨見一個深深的刻在牆裏的“恨”字,不是用刀或者利器劃出來的,是用手一次又一次撫摸,所以形成的凹槽。
這角落有些潮,見那血跡像是剛染上去未幹似的,混著鮮血的,可能還有失望透頂的淚水。
也許在那些無窮無盡受盡折磨的日子裏,終於有一次,她被他無故打罵後終於失去了所有的美好。
可能就是那次,她的血染紅了衣衫,也涼透了心,她終於小心翼翼的這寫下這個“恨”字。
後來,在每一個被仲漢修施暴後的夜裏,她都渾身顫抖的縮在這裏,用手顫顫巍巍的描畫著這個“恨”。
殘殉又把櫃子挪了回去,這下擋得更嚴實了,那牆後的世界可能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了。
寒天隨我回了堯晉主城,晉沐給他封了個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