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已經說完,你給我出去,我要休息。”我緩緩又坐回藤椅,繼續曬著太陽,我現在不能動搖,我現在要想,要計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根本不能讓我有一丁點的分心,否則我就完了。
“你以為,我真的是害怕你,才交出錄音筆的!我若真要這樣做,根本不需要讓你知道,我做這一切,我隻是要警告你,別太放肆!我隻是,不想少爺也平白地卷入你和柯楚何的事,才對你放過一馬的!”
我靜靜地聽著,好像她在說著別人的事一樣,就在她要繼續說的時候,我突然插了一句,“雪兒,連你都要崩潰了,季元芷應該也撐不長了吧。”
我突然笑了,抬頭看著明晃晃的太陽,盡管陽光刺得我的眼睛完全睜不開,好像要流淚,我歎了口氣,“她愛雲陽有多深,天地都知道,真是太好了,難為她對我們倆的存在,可以這麼長時間的保持鎮定,我很佩服她,但是她不知道,一個人,心裏的弦崩得太緊,太久,一旦崩裂,那麼,等待她的,將是無底的深淵,永遠也不可能翻身。”
“你真的成魔了。”雪兒看著我喃喃,臉色暗淡下去,本來嘴裏似有許多對我的抗議要說,這一下,似乎全煙消雲散了。
“知道嗎,我也一樣,你有沒有發現,我們都變成不像以前的自己,季元芷,雲陽,我,你,原本,季元芷應該要發怒,但她沒有,雲陽也該做點什麼,但他在等,我?我應該現在在發狂,然後需要他為我注射鎮定劑,但我此時,卻異常冷靜,而你,更加不是在這裏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我知道,那是因為我的退路,已經幾乎快要完了,龐坤以後是能重建他的勢利,但不在我考慮範圍內,我已經考慮不了這麼久的事。
我更加知道,趙雲陽為何在那日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太心軟,而且時間不多。
證明他早就知道,這場風暴要來,我不快點的話,龐坤一旦與他哥哥對峙起來,我留在香格裏拉的理由,都不成立了。
他一向被動,明知道是我製造的風浪,但他一直配合我,直到現在,他仍然不願意主動為我做些什麼。
他在等,等我的動作。
我有直覺,不管我做什麼,他都會陪我。
就是因為想通這一點,今日我才會試探雪兒。
他想陪我玩,就算玩得過份,也沒關係。
趙雲陽,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你好像一開始就把握全局,早就知道一切,甚至都想過結局,但從不畏懼。
如果柯楚何是無知地,被迫地被我引入現在的深淵,那麼你,是心甘情願地,陪我一起毀滅。
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真的征服他了嗎?
可是為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像對柯楚何,我知道,他一定掌握在我的手心,我時時可控製他的情緒,我知道他會如何做,怎麼想。
唯獨,我把握不了趙雲陽。
但現在,我要想的,不是這些。
當務之急,我要解決的,是龐坤的事。
我必須要見一見他,才能確定一件事,我到底是要幫他,還是要將他摧毀。
*
這場報複,兩敗俱傷,我求仁得仁。沒有什麼好抱怨。
憶冬,柯楚何,白蘭,我僅有的,親情,愛情,友情,一一離我而去,這是遊戲規則,我早做好犧牲的準備。
很快,我就真的,隻有一個人了。
一個人……
但很快,又會有新的一無所有的人,加入我的行列,我並不孤單。
我在等……
晚餐時分,各人落座。
除了趙雲陽依舊穩若泰山坐在主位,不急不緩地切著牛排外,其它人,都各心懷鬼胎。
我環視在座的每個人。
季瑞國,他正好抬頭,眼神掃到我,這是一種帶著悲憐意味的表情,我靜靜地看了他一會,他竟老淚縱橫,低頭從兜裏掏出汗巾,偷偷拭了拭淚,我竟發現,他的手,已經有了淡淡了老人斑,還有他的麵容,昔日的威嚴莊重被下垂的皮膚稍弱,眼尾處,眼皮慢慢開始遮住了他那原先明亮有神的眼睛。
各位看官,請不要自以為是地想,他是因為憐憫我,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對這個隻有血緣關係的父親,沒有其它更多的感情,人與人之間,朝夕相處,日久生情,那種感情,來得更加真實可靠,他一步一步,隻看著季元芷在他眼前懷裏長大,從一個嬰兒,長成現在,嫁作人婦的少婦,二十幾年的感情,早已經跨越血緣的羈絆。
他是老了,老得竟然能讓我看出來,就好像在夜晚,你眼睜睜開著花開……
“千冬……”他叫我,“你最近瘦了很多,多吃點。”他說著已經給我夾了一個雞腿。
我偏不讓他如願,笑嘻嘻地接納,轉而又將雞腿送到季元芷的飯碗裏,“季教授太客氣了,我會受寵若驚的,我在這裏打擾你們這麼久,添了這麼多麻煩,真是不好意思,瞧瞧,季小姐竟然比我還瘦得厲害,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多麼地神采飛揚,連走路都有風呢。”我滿意地看到季瑞國臉色僵白,便轉向林惠怡,“林大作家,你說,這屋子的風水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要請個人來作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