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神曆一二零零年,秋。
東洲西北,祈雲山脈深處,一點紅光仿若離弦之箭,於崇山峻嶺之間飛馳而來。此時晨光微露,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緊墜那一點紅光,鍥而不舍。
那點紅光翻山越嶺,在高聳的參天大樹樹冠之間穿梭,路徑越來越曲折,速度越來越快。隻是,不管它如何遁逃,緊追的兩個身影卻是越追越近。
緊隨紅光的是個高大的灰色身影,再後麵,是個紫衣紅裙的女子身影。灰色身影或腳點樹枝,或憑虛踏空,每一步都飛越數丈距離。灰色身影速度非常快,本該早就追上那一點紅光,隻是他身後還緊緊墜著個紫紅色身影,紫紅身影儀態曼妙,速度卻半點不慢,緊緊攆著灰色身影,距離恰恰丈餘。
灰色身影緊追那點紅光,狂烈似火;紫紅身影糾纏灰色身影,如影隨形。其手中更有一條烏黑長鞭,總在恰好時機揮出,如蛇般纏向灰色身影,更是為這段激烈的追求增添無邊情意。
可惜灰色身影不解風情,全副心神都聚集在前方那點紅光上,而身後豪放的萬般柔情,隻添他心頭火勢。若非擔心跟丟前方至寶,他必定要對後麵這個癡情的追求者好好做出回應,以報答她緊追數百裏的慷慨熱情。
螳螂和蟬,各有專注,以至於離他們不遠,還有一個模糊身影,一直墜著他們,卻未被發現。這暗藏於後的黃雀,身影淡如煙雲,不近不遠,若即若離,卻也快得不能再快。
“小魚,慢點兒!慢點兒!······哎喲喂,累散我這把老骨頭了······”
祈雲山脈東南邊沿,鏡湖水脈的碧波之下,一尾金色鯉魚向著西北方歡欣雀躍地飛馳。再見到姑娘,又聽到了她歌唱,金魚激動而歡快,對於後麵老龜的呼喊置之不理。
鯉魚遊得飛快,可鯉魚後麵的烏龜也不慢,豈止不慢,簡直就是飛快。完全顛覆了人對於烏龜速度的理解。
“誒誒,你這個小鬼,別那麼快,讓老萬喘口氣······咳咳······”老龜的意念之聲,不但傳了話,連喘息咳嗽的聲音都神形具備。任誰聽了,心海都會浮現出一副頹朽老漢身心不支的可憐相。
可那金色鯉魚頑童心性,半點同情也無,反而甩動尾後水浪,速度越發快了。前段時間連日暴雨,群山中有兩處山體都垮塌了,這幾日好不容易等到山水清澈,小鯉魚早就被憋壞了。
這時候想要慢點,怎麼可能?
那至寶此時就在眼前,要想讓灰色人影慢點,也不可能。
灰色人影惱恨後麵吊著的這個紫紅尾巴,可又擔心跟丟了那點紅光,首尾不得兼顧,隻得生生忍了。
此時天已大亮,那遁逃在最前麵的一點紅光已經近在眼前,那是拇指大小形如丹藥的一點,瑩潤剔透,發出金紅色光輝,飛躍跳脫,隱有靈性。
紅光點翻過一個山脊,微微一頓,瞬間加速。灰袍人生怕至寶脫離視線,急運玄功,身體高高拔起。半空中隻見前方湖水淼淼,碧波千頃。原來山脊另一麵是一道陡崖,陡崖之下是自南往北由廣闊而狹長的湖麵,而那讓人苦苦求索的至寶此時已經飛上陡崖上空,前方天空湖闊,再不用擔心它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正好又聽得身後鞭風襲來。好機會!
灰袍人讓過飛來鞭影,不進反退,以後背直頂背後敵人。異變陡生,紫紅身影猝不及防,直似整個人往敵人背上貼,大驚之下,揮掌前擊。隻是掌法顯然不是紫紅身影的強項,而且左掌力弱,灰袍人此時終於找到機會對這個追求者好好表示一番,反手一掌,聲攜風雷,跟紫紅對個正著。
砰然一聲,兩掌乍合即分,紫紅身影發出一聲嬌呼,身形向後飛出。
灰袍人一掌傷敵,又借掌力加速向前,再向至寶追去,距離那紅光反而更近少許。紫紅身影掌力不濟,卻勝在靈巧,雖被震退,借下墜之勢消去大半力道,未待穩住身形,反抽長鞭。這一鞭情急發狠,直卷灰袍人雙腿,若是不幸被卷上腳踝,別說追上那至寶,隻怕將來走路都會成奢望。
灰袍人卻怡然不懼,不僅從容避過,還欲腳點鞭梢,再借助力。不想那紫紅女子心機精巧,早有後招,那鞭梢有若靈蛇,堪堪避過灰袍人腳尖,又向腳踝纏去。
此時,灰袍人才真正體會到紫紅女子對他情深幾分,看樣子是鐵了心不叫他如願得寶了。好在前麵一片開闊,即便耽擱片刻,這小東西也不至於就此藏匿。
灰袍人避開鞭影連環纏繞,決心回饋一下紫紅女子一番癡纏,正準備有所表示。忽然一道模糊的身影斜側殺出。
好快!灰袍人才心生警覺,來人已經欺近眼前,一掌直擊灰袍人麵門。這一掌正如來人一般,恍恍惚惚無聲無息,給人的危險感受卻叫人心驚膽戰,魂為之奪。
“鼠輩好膽!”灰袍人怒喝一聲,玄功激發,想也不想連出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