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進軒歎一口氣,溫柔地對妻子說:“暖馨現在能離得小魚兒了,身體氣色也遠比以前好了,比以前好很多了······你別擔心了,這邊我守著,你先去睡吧。”
柳柔芝起身又站住:“黃長老說想要自己配‘護心丹’還少一味青蟒蛇膽,我們盡快去‘迷澤’吧?”
伍進軒安慰地拍拍妻子的手:“曉得,先過完年吧。”
劍院外,白玉家僅有李魚臥房尚亮著燈。
“早些睡,天好晚了。”白玉給兒子掖好被角,輕輕在兒子心口上拍了拍。
“嗯。”李魚衝媽媽甜甜一笑。
在白玉起身之際,李魚忽然問道:“媽媽,為什麼我是姓李的,不是姓白?”
“啊?”
“人家都說孩子都應該跟爹姓,我本來應該跟著媽媽姓白,不對嗎?”李魚問。
白玉重新坐下,穩穩神:“若跟媽媽姓白,那也沒錯。你不喜歡姓李嗎?”
“可我更喜歡姓白。”李魚說,“媽媽,你不喜歡我姓白麼?”
“嗬嗬,傻兒子,隻要你是我兒子,姓什麼都好。”玉娘審視般望向兒子,目光慈和。
“才不會無關緊要,媽媽撿到我的時候,是不是有留書······或許總該有點什麼吧?”跟媽媽問到自己是身世,李魚忍不住小心翼翼,生怕惹媽媽不快。
這點細微表情,自然躲不過白玉雙眼。看到兒子小心謹慎,甚為著緊自己的感受,玉娘忽然意識到,在不知覺之間,兒子已經懂事了。
十年前撿到兒子的情景依舊曆曆在目,轉眼十年過去了。心裏湧起難言的柔情,白玉將那時情景細細敘說。
這段經曆以前不是沒跟兒子說過,卻從來沒如此詳細,以前也沒有特別強調過魚妖托夢的事情,此時講到兒子的姓名,白玉對此自然巨細靡遺。
“媽媽。”李魚最近說話和緩而憂鬱,全不像一個十歲孩子,“我是一條鯉魚嗎?”
李魚當然不是不相信媽媽,可這一點很顯然是不能接受的,顯然媽媽也不相信。
白玉多少能理解一點兒子的心思,正色說道:“怎麼會呢?”
見兒子並無笑意,忽然眼睛一亮,笑說道:“不過也不一定哦,來,讓媽媽摸一下你把尾巴藏在哪裏了?”
說著右手伸進被子底下,去摸李魚的腳。媽媽冰涼的手涼得李魚禁不住咯咯笑。
母子兩打鬧一陣,兒子漸顯困意,媽媽準備吹燈回房。
燈滅,房間忽然就靜下來,白玉的腳步聲移動到間門口。
“媽媽。”
“嗯?還沒睡著?”
“我總是問我是從哪裏來的,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李魚還是有點擔心。
“傻兒子,怎麼會呢?兒子長大了,媽媽很開心。乖乖睡覺啦,夜深了。”白玉溫和的聲音在這小房間裏,在這深深的靜夜裏,顯得格外的柔和。
可兒子開始長大了,伴隨而來的總是會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李魚的問題,比其他孩子更是多很多很多。
“媽媽,我有句話想告訴你。”即使窗戶透進一點月光,屋裏依舊看不清兒子的表情,聽起來兒子說話特別認真。
“什麼話?”白玉也認真問道。
“媽媽永遠是李魚最親近的人······”
兒子說這話好像費了大勁,玉娘在門邊聽著,好久沒說話,也沒離開,屋裏靜靜的,能聽到窗外的湖水水波聲。
“媽媽,敦厚今天哄我了。他哄我說中秋節叔叔來了,我差點就相信他了,中秋節叔叔好多年沒來了,我都快忘記他······”
“小魚兒想他了?”黑暗中白玉輕聲問。
“媽媽想他了。我才不想,我討厭他······”李魚的話語有點激動,停頓了一刹,終究沒能繼續下去。可能是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白玉的鞋底碰到門框:“幹什麼要討厭他?睡吧,夜深了。”
白玉退出門外,準備拉上門,床頭傳來兒子稚氣的話:“媽媽,我是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白玉正要笑兒子傻氣,李魚一句鄭重的:“我保證。”將她所有的輕淺的歡喜全部堵在了心裏,堵得她心裏暖烘烘。
是的,盡管有點傷感,還是暖烘烘的。
“真要睡咯哦,別再說話了,你那個奇怪的功夫今天也不要練了哦······”白玉柔情萬千地拉上門,又在門外聽了好久,確信兒子睡著了才悄步離開。
朦朧月光透進的窗戶下,床上熟睡的男孩,在夢中又有一片別樣的世界。
隻見那朦朧中,蚊帳裏的小小身影緩緩坐起,盤腿打坐,而他的雙眼,始終閉闔有如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