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這一年來的每一次進步,你這個親生父親卻一無所知。睿之,你自問你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靳楠也不緊不慢地添了一把火,“姑父,祁源最近的表現,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的。或許您該摘下有色眼鏡,再重新審視一下他。”

祁睿之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動,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試圖在心裏組織好措辭再開口。

在場的每個人都各懷心思,大廳內一時沉寂下來。

片刻後,虞澤冷淡又認真的嗓音響了起來,“祁先生,人是會變的,您要給祁源變好的機會。”

“暫且不談您是否同意我和他在一起。這一年來,他起早貪黑地學習,成績從倒數上升到十幾名,您這樣不由分說地要將他送到國外去,等於是全盤否定了他的努力。”

“不出國可以。”祁睿之臉上罕見地浮現了一層的倦色,“但我還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兩個男人在一起沒有出路,老爺子,這一點您能體諒嗎?”

老爺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十指緊扣的兩個少年人,一時沒應聲。

祁源的暴脾氣一下子又上來了,“我跟誰在一起憑什麼由你來決定?”

“祁源!”虞澤低斥了一聲,齜牙咧嘴的野狼瞬間變得溫順下來,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祁先生,我不知道您所謂的出路是什麼?結婚生子,傳宗接代?”虞澤極輕地笑了笑,“如果人類生存的全部意義都在於此,人和動物又有什麼區別呢?”

祁睿之被他質問得有些語塞。他頭一次在辯論這件事上落了下乘,不由頭疼地皺了皺眉,語氣轉為語重心長,“同性戀不為世俗接受,這條路比你們想象的更艱難。你們還小,不要被一時的荷爾蒙衝昏了頭腦。”

祁源一聽又想反駁,虞澤捏了捏他的手,輕聲回道:“就當您說的都對。但人生在世,誰能說得準,我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他的聲音是那樣堅定沉著,語氣裏卻隱隱含著化不開的悲涼,不像是十八歲的少年,像是過盡千帆後疲憊又滄桑的旅人。

“睿之,隨他們去吧。”老爺子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兒孫自有兒孫福,人這一輩子,能找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一起過,太難了。”

老一輩子的人曾經都不相信愛情,婚姻嘛,不過就是兩個人搭夥過日子,相互扶持,相敬如賓,生兒育女,一直到老。所以他一手操辦了最疼愛的女兒的婚姻,從未問過她的意願。

直到她飛蛾撲火般地撲向了她的愛情。

這樣的不幸,經曆過一次就夠了,他絕對不能讓他的孫子再重蹈覆轍。

*

混亂不堪的一晚終於結束了,祁源懶得看老東西的臉色,決定先帶虞澤跟老爺子一起回靳家老宅。

老爺子年紀大了,身子骨再怎麼硬朗,也禁不住這一晚上來回的折騰,回程的路上沉默地躺靠在座椅上閉眼小憩。

祁源牢牢地扣著虞澤的手,歪了歪腦袋蹭進他的頸窩裏,用氣聲在他耳畔說話:“你今晚就這麼突然跑過來,快嚇死我了,知道嗎?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的?”

虞澤有些怕癢地瑟縮了一下,沒好氣地小聲回道:“我不過來,你打算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小心肝,我怎麼舍得讓你等太久?我都計劃……”

“說什麼悄悄話,大聲點。”老爺子突然睜開了眼睛,暼了他們兩人一眼。

祁源立刻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外公,我是在跟小魚兒說,您就像是天上的神仙突然下了凡,及時拯救孫兒於水火之中!”

“滿嘴跑火車。”老爺子不輕不重地罵了一句,“你還真當外公會掐指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