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虛。
“是,陛下是君主,法度不令君王,”顧昭對眼前人幾乎沒抱什麼令他悔過的期待,唇邊笑意冰冷,隻道,“陛下知道嗎,我母親為我名顧昭,是希望我時時刻刻都能顧全昭族。這一句話,顧昭為人二十餘年,生莫敢忘。”
“既然這法度限不了陛下,那便我親自行。”
“天下人皆責不了陛下,那便我親自責。”
“這份公道,我自向天求。”
“陛下欠昭族的血債,就算是遲了二十餘年,也要還。”
皇帝定定地看了顧昭良久,袍袖之下的手不易察覺地抖起來。
他自入都察院時封長官位時,曾當朝宣誓。
那誓言便是:“這世間若有不公,萬般皆令法,法不能行,道度之。道不能責,我責之。朝堂之事,萬般皆遵紀,處處應守法,大道求公,身正且明,此乃我都察院都禦史畢生之願。且以此立誓,此生當不枉。”
皇帝緩慢地閉了閉眼。
最後竟是笑起來,薄唇一張一合,“好一個左都禦史,你進這都察院,竟是為了在朕身上討公道。”
“曾立誓,自不敢違背。”
男子神色清正如神明,如同在大殿之中審判血腥。
眸光之中載著的是穿過二十餘年的時光的沉重血債,一刻也不曾被他忘卻。
皇帝眼角皺紋越發深重,眉眼像是疲憊,像是空洞,最後癱坐在大殿之中的長椅上,長長歎出一口氣,“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謀反嗎?”
“謀反臣當不得,隻是這天下,本就該物歸原主。陛下當年能那般行事,亦該想到有朝一日會還饋到自己身上。”
皇城已被他的人所包圍,自己宮中這些暗衛說到底也隻能救急,外間人皆以為顧錦和乃帶兵救駕,自不會援。
形勢如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在逼朕。”
“正是。”
毫無懼意地同皇帝的視線對上,顧昭眸光淩厲,分毫不讓。
“朕若是不從呢?”皇帝抬眼須臾,開口問道。
“陛下當知我為人,若是不從,亦有不從的路。世人不會知曉大殿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東垣可汗手中乃陛下手書,這真相於我而言,亦可大白。”
皇帝無聲冷笑。
是啊,他是個什麼人。
三分路尚且算起七分,今日能來到這裏同他殿前對峙,定然是一切皆掌握在手。
他大可殺了自己再令宦官偽造遺旨,隻稱自己是為三皇子所殺,他救駕來遲,卻在自己臨終之際知曉了這樣一個驚天秘密。
如今亦可昭告天下他當年到底做了什麼,何須他認。
“你既已有完全準備,又何必一定逼得朕親自認?”
“臣隻是想為母親討回一個公道。這些女子,包括惠妃娘娘在內,”顧昭眼底漠然如冰,“陛下這一生,可曾對得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