訟睞抬臂叫嬤嬤驗個真切,這位驗身嬤嬤同方才的不是一位,拉著長臉不好說話的樣子,訟睞也不敢造次。
羅敷脫光了故意側了側身,卻見訟睞看著自己身體,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容。羅敷心中一凜,自然明白她表情中三分意味。
二人皆是詳文閣女官,職位品階卻略有些不同。羅敷是七品典籍女官,訟睞屈居她下,乃是八品掌籍,因此才更要在她麵前拿出些派頭,好壓她一壓,叫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得。
宮外的消息宮裏頭傳不進來,她們這些個宮女子,進了宮便與世隔絕,今日西衛東衛共迎留族二王,小叔叔那日料定今日必不平靜,也不知外麵是怎樣的情形。
田亞為向來是個不打無準備之仗的人,他說要生事,十之八九不能風平浪靜,羅敷心裏頭惦記了一天到了夜裏休息也半分鬆懈不下來。
雖然在一處供職,職位又有高有低,卻礙於訟睞縣主身份,安排的處所同羅敷倒在一處。
訟睞睡得早,羅敷熬油點燈翻了幾下書便被訟睞一頓冷嘲熱諷。
“做了七品的女官便操心成這樣,皇帝也不如您日理萬機。瞧瞧您看的什麼——”她伸長了脖子瞧,“明天要做的東西您都惦記著,真跟我們這低階的小宮女不一樣。”
她陰陽怪氣的,反正誰看誰都不順眼,兩兩相厭,羅敷懶得同她計較。兩人還要在一個屋簷下共事幾年,剛開了頭就整天喊打喊殺,這幾年都沒好日子過了。
羅敷冷著臉推開她,想著倒不如自己上詳文閣先看看去,反正也是睡不著。
天將將黑下來,她處所距離詳文閣有些距離,白天走過一遍,從遠處也能看到高聳的閣頂,順著走,沒費什麼功夫,便到了地方。
詳文閣中仍有低品級的宮女內侍們忙碌,羅敷不好驚擾他們,一路向上到了書閣二層,此處擱著不少還未來得及修繕的孤本,這些東西既脆弱又貴重,宮女內侍一般接觸不到,繼而晚間看不到有人上來。這裏白天是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學士在工作整理,書籍上若有字句缺失,還需幾人共同商討推斷來補全,這工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得。
二層的頂搭的出乎意料的高,羅敷隻舉著一盞紅蠟,隻能照亮腳下這一小片地方,其餘各處黑壓壓的叫人生出一種壓抑感覺。
屋子裏極靜,窗戶一半開著一半閉著,想是怕穿堂風將剛做好的書又吹散了吧。羅敷將手上燭台擱在一邊,騰出手來將臂上披帛拉起來,遮住宮裝外露出的脖頸。春夜氣溫還是低的,書閣中又不能點起火盆取暖,頗有些陰沉的氣息。
羅敷輕咳了聲,受了涼嗓子有些癢意。正抱臂搓了搓雙臂,突叫人自身後圍進了懷抱。
雖吃了一驚,暗暗聞了那人味道卻是輕笑,羅敷低語一句,“曾在書中見過這樣一則片段,人對上了心的事物嗅覺比之視覺聽覺靈敏些?”
他在她耳朵上輕咬一口,湊在她耳邊問了句,“怎麼說?”
“那些人因為對自己重要,氣味同別個大不相同,僅憑嗅著一下也知是你。”羅敷抬起圈著自己的手臂,做了個輕嗅的動作,“真叫人意外,小叔叔這個點兒竟然還留在宮裏。”
“詳文閣不在內宮之列,旁的殿閣圍牆內外分出不同的宮室,隻詳文閣圍牆內外卻是宮裏宮外之別。”
羅敷被她扭轉過了身子,聽他這話甚是吃驚,“小叔叔難不成自宮外翻進來的不成?”
“宮牆高足有五六丈,你小叔叔肋下生了雙翅差不離能越過宮牆。”田亞為擁著她,點了點她飽滿的額頭,“怎的這樣傻,這也猜不透,今日我當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