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長命百歲,現在想這些,太早了。”
“不早,人就個燈似的,油盡自然得枯,硬撐著也累。”
米安安慌了,“阿嬤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別嚇我啊……”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沒有,還是老樣子,犯困得厲害。我問你這些,是因為今兒白天我找見了這個。”
她牽著米安安走到茶幾邊,抽出一紙文書來。
米安安劈手想奪,奈何老太太不放手,她也不敢用力。
“我去找人念了,是電視台邀你做節目。”米阿嬤盯著孫女的眼睛,“有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去?”
米安安不說話。
“你一個大姑娘,天天在家裏混著,耽誤好年華,往後要怎麼辦?”老太太痛心疾首,“……就是因為我,不放心我一個老東西在家,是不是?”
米安安撓了撓頭發,“不是啦,阿嬤……我不想接就不接了唄。”
老太太正色,“不想接,你留著這東西幹啥?”
米安安:“……”薑還是老的辣,她承認,騙不過老人家。
“去吧,”米阿嬤拍了拍她的手背,“我除了覺多點,也沒什麼其他毛病,何況村裏有班爺,有鄰裏,你擔心什麼呢?”
米安安抿抿嘴,沒說話。
錄節目要往返帝都和山地,許久不得著家,還時不時要求通訊隔離……讓她怎麼能放心得下呢?
“我遲早是要去找阿爺和爹娘的,你不可能一直守著我,好時光都在我身上耽擱了,等我走了,你要靠什麼活下去?”老太太越說越惆悵,“這麼大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你不進城,不見人,怎麼找對象呢?”
米安安一聽,又扯到談戀愛上去了,喃喃道:“這事兒您就甭操心了,我有數。”
“你有什麼數?身邊攏共小釗一個同齡人,人又家大業大,現在還跑北邊兒念書去了,再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
“跟小釗沒關係,”米安安心裏亂,脫口而出,“我有喜歡的人了,阿嬤你就甭管了……”
“你喜歡哪個?”米阿嬤頓時精神一振。
米安安正猶豫著,要不要向老太太坦白、求外援呢,就聽阿嬤接著說:“剛好,如今你小叔叔也在村裏住著,他在外麵跑過,看人比我這老古董要準……你喜歡誰,帶給他長長眼,也算是有長輩把關了。”
米安安:“……”
老太太精力不濟,打了個哈欠,“我看他那個弟兄,那善是吧?體格強壯,人也開朗,就蠻好的。不過……他跟你小叔叔一輩,你要是跟他談,亂了輩分——”
“阿嬤!”米安安哭笑不得地打斷了老人家,“你困了吧?我們去洗漱,早點睡……有什麼明天再說不遲。”
老太太又一個哈欠,自語著:“嗯,不急,明兒我找你小叔叔說去……”
米安安一邊替老太太倒洗腳水,一邊心疼自己一百零八遍。
且不提顏梁淮那兒什麼反應,光是她阿嬤這關就是個跨不過的坎。
唉!
*** ***
作為特勤人員,那善自問特別能忍。
但到晚上熄燈,入睡前,打著地鋪的他還是憋不住了,“顏隊,你跟那小姑娘到底咋回事?”
黑暗裏,床上的人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
那善忍住笑,不知死活地繼續說:“小姑娘對你呢,那是沒說的。我覺著,你待她也跟對旁人不同啊,今兒個燒餅屑弄得滿身都是,你居然沒發飆,還反手贈人一張麵紙,嘖嘖——”
“睡不睡?不睡現在就可以開車走。”顏梁淮的聲音聽著平,細聽才能覺出些許窘迫。
那善聽出來了,但為了性命安全,不好戳破,隻能乖乖閉嘴。
許久沒人說話,久到那善以為顏梁淮睡著了的時候,忽然聽見他開口,聲音略顯沙啞,“老獒。”
“欸,醒著呢。”
老獒是他們在川狼裏的代號,聽見這稱呼,那善就覺著,好像又回到並肩作戰的那些日子了。
“你想過,將來如果退役了,要做什麼嗎?”
“沒。”那善翻了個身,“說不準啥時候就死槍眼下了,想太早白費神。”
“……白教你們了?”
“哎,不是,”聽出隊長的不快,那善撐起身,“我當然知道首要保命,然後才能保人——好好好,我現在想行了吧?”
過了會兒,他說:“回老家吧,弄塊地種茶,頤養天年。”
“那你媳婦兒呢。”顏梁淮問。
那善呆住,媳婦?八字連墨都沒沾上呢……他哪會想那麼多?
“媳婦……就,一起種茶?”他自己說得也沒啥底氣。
顏梁淮手支在腦後,眼睛看著天花板,像在跟那善說話,又像自語,“萬一她想要的不是單調的田間生活,她想要五光十色,你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