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米安安不在屋裏,向老太太打聽。
“瞎說,”老太太一揮手,“那是她小叔叔,怎麼能是對象?”
“遠親啊?”
“那倒沒血緣關係,當初安安她爸在世那會兒稱兄道弟來著。”
來人一聽,頓時好笑,“沒血緣關係算哪門子小叔叔?弄不好倆孩子王八綠豆看對眼了呢?”
“啐,”老太太佯裝生氣,“你家丫頭才王八綠豆呢!”
嘴上說得倒是凶,可一轉頭人走了,老太太這心裏頓時七上八下起來。
——說得對啊!雖然她是覺著那是兩輩人,但萬一當事人沒那份自覺呢?
越想越不安,老太太索性托人把班爺給請來了。
“你剛從鬼門關轉回來,鹹吃蘿卜淡操心的管這些幹嘛?”班爺拿了把瑞士軍刀削著蘋果,不耐煩地說。
老太太半躺著,一臉認真,“那孩子人品周正我信,當半個兒子對待我都沒意見。但如今我狀況不好,啥時候腳一蹬人就沒了,安安總得有個著落。你不讓我鬧清楚顏家那孩子到底啥情況,我不放心啊!”
班爺頭也不抬,“既然信得過人品,是殺豬的還是賣羊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屠夫農戶,有錢沒錢我不在意,”老太太頓了下,“但不能是在外頭惹了麻煩,來凝壟避難的。”
班爺手下的蘋果皮突兀地斷開了。
老太太略顯渾濁的眼裏都是精明,“被我猜中了?”
班爺問:“咋猜的?”
“你年輕時候是幹啥的,別人不知道,我們總知道。為啥是你帶他回來?無非之前有交情或者有聯係。”老太太喘了口氣,“要真是我想的那樣,安安萬萬不能喜歡他那樣的。”
“梁淮跟我不一樣,”班爺把削好的蘋果遞給老太太,“他不是我這種雜牌軍。”
“……真是當兵的啊?”
“退役了,如今就是普通老百姓。”
米阿嬤拿著蘋果,下不去口,“就不會有仇家啥的?能結婚生子?”
班爺滄桑的臉上表情莫測,半晌才說:“時代不同了,他們這些後生大好年華都撲在風雨裏,也該有個灣口給他們歇歇腳,養養傷,總不能真死在沙場,到死都孤零零一個吧。”
“那也不能讓囡走我老路……”米阿嬤嘟囔著,低頭咬了口蘋果。
蘋果都沒能吃完,她就又盹著了。
班爺輕輕從她手裏抽出蘋果,又把毯子替她拉好,轉身出門,剛好遇見米安安端著臉盆進來。
班爺比了個噓聲。
米安安跟著他出了院子,“班爺,我阿嬤問你什麼了?”急急忙忙讓找班爺來,還特意把她支開。
班爺摸出一卷煙,點了,狠狠吸了一口,“問我梁淮有沒有仇家。”
米安安一頭霧水。
“她怕自己哪天沒了,梁淮又指不上,會拖累你。”
米安安“啊”了一聲。
班爺吐出煙圈,目光看向遠山,突然說:“你聽說過,班爺年輕時候追過你阿嬤的事嗎?”
米安安又“啊”,感覺腦容量不夠了。
“那會子她十八,我十四。”煙霧後,班爺的眼神帶著回憶往事特有的深沉,“我要到上山投軍,走之前上你阿嬤家砸石子,喊她出來,問她要不要在我走之前定親。”
米安安搖頭,她連半個字都沒聽說過。
“你阿嬤沒答應,嫌我年紀小,覺得我出去見一圈市麵再回來就不是現在的想法了,會喜歡年輕漂亮的城裏小姑娘。”
“那後來呢?”據她所知,班爺打了一輩子光棍,一直守著凝壟這個小地方。
“後來我沒看上什麼別的小姑娘,但是在打仗的時候傷了頭,擱醫院裏熊了大半年才能下床,頭一件事就是趕回來找你阿嬤。”說到這裏,班爺的粗眉擰出了個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