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如鼓突,掌門心知他如今再強硬猶如自尋死路,寧致心眼時大時小,保不齊什麼時候縮成針尖一樣,想起舊賬飛到觀嶽峰來送他上路,唯一能保住他掌門之位的方法就是現在立馬道歉,伏低做小。
可,觀嶽峰十數弟子還在,他如何削得下這個麵子?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方才將話說得那樣滿,寧致也不定願意收這句道歉。
腦中不斷出現林瓊君死前無光的雙眼,掌門端著雙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雲海山乃至整個神州塔尖尖上站著的人,頭一回這般失態而且非但不能平靜,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而竹屋內寧致和趙白都淡定得很,既不開口趕人,也不出來圓場,自做自的事,好似屋外並未有人造訪,開門也不過是通風散味。
正僵持著,一道人影從前邊擎蒼峰繞出,打著旋往青峰這邊飛來,一身標誌性的灰藍道袍,頭上逍遙巾卻是不同於普通弟子的雪青色,雖不辨麵容,但別致得讓人自然便覺得這位郎君必定俊俏。
隨著人影漸近,唐井桐那張閃閃發光的主角臉映入青峰上諸人眼中,他雙手負在身後,袍袖飄然,攜著峰頂雲霧飛來,還真有些像模像樣。
然而甫一落地開口說話,便原形畢露。
“師父如何收徒,不是我等後輩能夠置喙的,你說是不是?掌門...徒孫?”唐井桐一落地便對著掌門刺了句,忽地又做出一副猶豫模樣,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家門單薄,慣不會算輩分,叫長了些,掌門徒孫勿怪。”
寧致輩分極高,兼之雲海山掌門把控的觀嶽峰祖傳短命,真要算起來,這代掌門隻怕要排到他雲孫耳孫一輩都不夠,唐井桐刻意落他麵子,叫一句徒孫,掌門還真無法反駁。
被一個不足弱冠的小娃娃這般欺辱,掌門也管不得什麼道歉伏低,轉過身來臉色鐵青,眯著眼惡狠狠地指著唐井桐,指尖發顫,雙♪唇抖動,咬牙切齒,卻終歸沒憋出一句駁斥的話來。
屋內趙白和寧致兩人早在唐井桐身影從擎蒼峰後繞出時便注意到他,而他和掌門之見的兩句衝突,寧致看不見兩人的神情,但趙白卻清晰收入眼中。
袖中兩指互相敲擊,趙白打量了兩眼掌門,伸手捏了捏寧致的手掌,要收回手時突然反應過來,這是他與有記憶的寧致之間交流的習慣,對於現在記憶喪失,隻知自己是雲海山尊上的寧致來說,這個動作是冒犯了。
指尖一動,趙白正要用話來圓,寧致卻很自然地回捏了他掌心一下,與過去的動作、力度一模一樣。
趙白一愣,帶著狐疑仔細打量了兩眼寧致,然而失去視物能力,對此毫無知覺的寧致臉上沒有半點破綻,純良無辜得過分。
又打量了幾眼,趙白壓下這點雖空穴來風但到底洞口太小,甚至可能是從別處孔洞來的微風,轉身掛著客氣的笑,不緊不慢往竹屋外走去。
掌門和唐井桐依舊兩相對峙著,掌門的臉色越發難看,嘴裏不住“你!你!...”卻說不出下文,而唐井桐擺著個分外欠揍的笑,沒再出言刺激他,但又偏偏不走人。
趙白剛走到竹屋最外邊一道門前,離掌門三步遠處,一道屏障突然罩下,趙白伸手試探,並未限製他往外走,但外邊的人鐵定不那麼容易進來。
回頭看去,寧致施術而舉起的手還未放下,似是察覺到或是早料到他會回頭,寧致朝著趙白點了點頭。
既然寧致好心升起屏障,趙白也沒必要非得逞這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