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閉眼:“死生有命,施主節哀。”

葉棐:“大師說的是。”

趁亂裝作被和尚勸住,省點哭泣的體力。

孟滄問林管家:“在下曾在山下聽聞驚殺師父的事跡,可是真的?”

林管家:“高僧事跡頗多,不知您指的哪一件?”

孟滄:“畫符護身,送人平安。”

林管家自懷裏取出一條紙符,上麵的圖案和山下風月樓嚴賬房貼門上的差不多:“您指的是這個?”

孟滄:“見人用過,好奇問問。”

林管家不禁將聲音拉高,開始細數驚殺和尚展現的妙處,說到最後,一臉惋惜看著孟滄:“孟先生雖然也是名門正派出身,據說在仙道頗為出名,但論積德行善,日常助人,明辨秋毫,還能更進一步。”

孟滄點頭:“孟某確實不及驚殺師父。”

旁邊白袍和尚藏在發絲下的耳朵微微動了動,注視孟滄的眼神更為晦暗難測。

兩人相望,如初次見麵,反是孟滄先勾動唇角,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和尚閉口不言,不知在想什麼。

林管家惦記著凶手,又開始央求和尚先處置鍾別離:“靈堂,老奴已經囑咐下人去布置了,這個小子很有幾分能耐,靠老爺留下的仙寶,怕不能一直困住,您要不再給他貼上一定身符?”

和尚道:“不用。”

他戴著念珠的那隻手,虛空按住鍾別離的脖子,不多時,便見對方瞪著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腿腳發軟栽了下去。

和尚念了句“阿彌陀佛”,對林管家說:“將他帶下去吧。”

孟滄仍是微笑著讓開道,在小廝們經過他身邊時,悄悄在他們所抬的鍾別離身上,用中指輕輕一劃。

壓痕轉眼顏色加深成黑紫色,再化成一隻四下爬動的細小蟲子,仔細看,蟲子的肢體,皆是古書中符文的圖案。

孟滄暗中留下一記追蹤符,才轉頭去看林管家。

葉夫人死於自己的臥室,這地方肯定要先封上門、阻止別人進出。

林管家先前命人將夫人填入棺槨,再采買明器,打掃正廳設為靈堂,現下,他正拄著拐杖,指揮一個個黑衣小廝將夫人的棺槨擺在靈堂正中央。

“都小心點,驚擾了夫人,全趕出門!”

林管家生恐下人做事粗魯,磕磕碰碰,將棺槨擺歪了,後麵自己上陣,喚來葉棐:“少爺,您再看一眼夫人啊……這是最後一麵了……”

葉棐不得不繼續逼紅眼眶,黯然站在一旁。

林管家又忍不住垂下幾行渾濁的老淚,白發稀疏,難用簪子梳攏,經此,更是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靈堂設好。

驚殺和尚端坐在特為他備下的灰色蒲團上,緊閉雙眼,不住默念經文,敲打身前黑漆木魚。

一身雪白的僧袍,映襯著桌上黃色的菊草,讓人觀之不禁想起長峰幽雲,竹欞清雪。

白晝換為深夜,上空無月,星辰隱於烏雲後。

一個空蕩蕩的蒲團留在靈堂中,坐在上麵的人,不知何時離去了。

或許,並未離去。

孟滄踏入靈堂內,悄然站到葉棐身側。

小小的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強打精神,看向來人:“孟師叔,你怎麼……來了?”

說到一半,葉棐指著靈堂中另一人,已經搖搖欲墜要睡著的林管家,歉意地笑笑,壓低了聲音。

孟滄將左手背到身後,袖子中剛抓的瞌睡蟲,發揮作用罷,從他袖子裏飛了出去。

“來看看你。”

葉棐今夜為葉夫人守靈,膝蓋跪得酸疼,想站起來,都有些直不起腰,軀殼實在廢,對著孟滄,肚子竟然還“咕咕”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