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周圍民居裏的燈光也隻有稀稀落落的幾盞,長長的道路上除了我們再沒有別的人。雪依然無聲無息地飄落,這樣的安靜,近乎寂寥。我又一次長長的呼出氣來,看著白色的雪花在朦朧的熱氣中消融。除此之外,也不再有什麼聲響。隻有踏過積雪時細微的咯吱聲,還追隨著我們的腳步。

“愛因茲貝倫也總是在下雪呢。”

我輕聲說。

“不過,那裏的雪可沒有這麼溫柔。風總是呼嘯的,穿過冷杉的時候,帶起來的是獵獵的聲響。城堡裏也總是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造人的感官有什麼障礙,大家就好像根本察覺不到冷一樣。”

深陷於隆冬詛咒的雪之城。永遠不會有春日到來的地方。

直到我真正身處於那個地方,才會明白為什麼切嗣會帶伊莉雅去找胡桃的新芽。

因為除了這種乏善可陳的遊戲,那個地方實在是沒有什麼別的樂趣。

“你不喜歡下雪嗎?”

埃爾梅羅二世的目光也飄向了落雪的天空,這樣安靜的降雪其實並不多見,他也忍不住要多看一會兒——又或許他隻是不忍心看我現在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倒也沒有。”

我探出手去,接住飄舞而下的一抹純白。那潔白的雪融化在我的手心。我輕輕握起手心,感覺著那一點冰涼的溫度漸漸變得溫熱起來,又漸漸從我的手中滑走。

“我不討厭下雪天。”我輕聲的重複了一遍。

因為在下雪的日子裏,我遇見了你。

我默默地想。

其實我原本以為,我並沒有記住的。那時候的我心情那麼糟糕,對所有的事情都感到厭倦。在看到這一次的攻略對象出現在自己麵前時,甚至是懷有一絲隱秘的惡意的。

不想要再接受AI的安排,也不想要再掏出心來,去接近另一個人。

不想要再得到什麼感情,也不想要再接受任何人的心。連拿過來再摔碎都懶得去做。像個小孩子一樣,怠惰地逃避著問題,任性地鬧著脾氣。甚至可以說,我是故意把那時候的韋伯·維爾維特帶去那座雪之城的。

我想要讓他害怕,想要看他慌亂又為難的樣子。在我的內心最深處,我甚至是有點想要這個人和我一樣變得亂七八糟的。隻是到了最後,我又不想這麼做了。

但是……

或許連這個人自己也不記得了吧。

在那個時候,在呼嘯著狂風的冷杉林中,當他們一起擊敗了埋伏的群狼,跨過染血的雪原時,那個有著蒼綠色眼睛的少年曾經對我伸出手來,問我“沒事吧?”

沒事吧?

明明看過我擊潰衛宮切嗣的樣子,明明被我用那樣過分的言辭威脅過,但是,在那個時候,他還是為我擔心了。

那時候我就意識到了。

這個人,是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雖然嘴巴很壞,雖然總是不肯誠實地說出自己的在意和關心,老是亂發脾氣,又不坦率又愛在不該任性的時候任性……但是這個人,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啊,是一個沒有辦法放著身邊的家夥不管的人。

“老師呢,你討厭雪天嗎?”

我側過頭去,微笑著望著他。

所有隱秘的思緒,終究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這個人,並不應該被困在我的反複思量裏。所以我也並不打算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告訴他,而是隨意似的將最初的問題拋回給了他。

埃爾梅羅二世沉思了片刻,那漆黑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輕輕從一側滑落,他側過頭來,視線在我的發絲上停留了幾秒鍾,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