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小聲勸慰的應當是大房主母朱氏。她聲音則小了很多:“寶如和蘭茵皆是明德的妻子,這邊來的都是官老爺人, 他總得照應著些, 是不是?”
忽而, 楊氏就開始嚎了:“季明德,你若再不出來, 娘就一頭撞死給你看!”
接著便有人說:“散了吧, 何必看一個瘋婆子撒潑,都散了吧!”
兩家院子不過隔堵牆, 楊氏一聽人稱自己是瘋婆子, 索性放聲開始嚎, 哭聲蓋過鎖啦, 直衝雲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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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如摘掉臉上的蓋頭, 細細打量這間屋子。
床是張油漆才幹的新床, 牆紙也是新糊過的,床對麵的牆上貼著一幅油彩印成的畫兒,上麵兩個圓丟丟的大胖小子,相對而坐。
當然,都是男孩。
再是一張妝台,上麵空無一物, 連麵銅鏡都沒有。
那本該是擺嫁妝的地方,娘家陪嫁來的妝奩, 飾著紅綢的銅鏡等物, 就應該擺在上麵。但她沒有, 她嫁的太倉惶, 哥哥趙寶鬆沉病在身,前後不過一天的時間,嫂嫂黃氏沒有精力給她準備這些東西。
床上鋪著紅綢被子,寶如伸手進去摸了一把,下麵床單是棉布的,也是正紅色,她掀一把被子,下麵咕嚕嚕滾出來一堆的瓜子、花生和紅棗來。
寶如摸了顆花生出來,兩手一掰,丟進嘴裏,正嚼著,哭了滿臉淚痕的楊氏進來了。
楊氏是個三十七八歲的鄉裏婦人,臉很黑,手也很粗,因為兒子大婚,也穿了件紫色的綢麵褙子,太過鮮亮的顏色,襯著她的臉越發的黑。
她見寶如已摘了蓋頭,露出一張叫粉漿的生白,像從麵箱子裏倒提出來的臉,血紅的唇,瞧著怪滲人的,喲的一聲道:“我的好孩子,這蓋頭,必得要等著明德來了才能摘,你怎能自己把它摘下來?快快戴上去!”
蓋頭一遮,滿眼紅彤彤的亮光。寶如手裏還捏著花生殼,也不說話,靜靜的默著。
楊氏坐到她身邊,拍著大腿歎氣:“娘能爭到的,也隻有這麼多了。隔壁是大房,那胡蘭茵年齡又比你大,雖皆是妻子,一身不能分作二用,誰叫叫人家胡蘭茵是知府家的姑娘了?
不過放心,等那邊吃完合巹酒,他就會回來,住在這邊的。”
寶如還未見過季明德的麵,對於那個人僅有的印象,是聽說他今年在秦州府的鄉試中了舉人,是秦州八縣秋閨第一名,解元。
兩台花轎同時到門上,他先抱的胡蘭茵,抱到隔壁大伯家的大宅之後,才來抱的她。
一路上鑼鼓喧天,吹吹打打,他問了一句:“你叫寶如?”他的聲音很好聽,話也問的熱情,頗有幾分親密。
寶如沒說話。
季明德又道:“我叫明德。在明明德那個明德。”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善。這是《大學》的開篇,倒是個好名字。
他又道:“大哥去世一年,我今兒除了娶你,還得替大哥把大嫂娶回家,勞煩你受些委屈,好不好?”
事實上以寶如知道的消息,季明德是兼祧兩房,胡蘭茵名義上是大嫂,實際上也是他的妻子。
寶如兩隻手虛乍在半空中,也不敢攬他,又怕他才抱過一個,體力不濟要將自己扔在半路,隻虛虛嗯了一聲,便已經進家門了。
將她放到床上之後,季明德也頗為君子的陪她坐了片刻,臨走時還說了句:“我晚些再來看你!”
寶如仍舊沒回話。她隻能看見他的鞋子,青緞麵,千層底的白布鞋,上麵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再接下來,等到巳時一刻吉時,在隔壁大伯季白家的正堂大廳裏拜的堂。兩個妻子一個丈夫,堂上一父兩母,同時喊,同時拜。
拜完之後,季明德先抱她回自己家的小院,一路上急急匆匆,因為胡蘭茵還在正堂裏直挺挺的站著,也在等他抱回洞房。
他走的有些急,微喘氣,寶如也不敢吭氣,緊掰著他的肩膀,生怕叫他顛下去,倆人俱像行兵打仗一般。
然後,寶如一個人便被扔在這空蕩蕩的小屋子裏,一坐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