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寬的床上竟陳著兩床被子, 裏麵是水紅色的鴛鴦戲水, 當然是她的。外麵是品藍色的花開富貴,肯定是鋪給他的。
寶如先上床,見季明德仍在床前站著,也知他明日就要走,今夜非來一回不可,忽而縱腰,吹熄了燈。
唯剩輕簾隱隱透進來的月光。季明德抱起外麵那雙多餘的被子, 轉身拉開隔扇門, 扔在鋪蓋在外的青蘅身上,厲聲道:“凡爺在時, 外麵不許睡人, 現在出去。”
“那二少奶奶要是叫水呢?”青蘅問道。
季明德倒是愣了片刻。婦人們行完房事, 似乎都要叫水清洗的, 在曲池坊,這些事兒皆是寶如自己在做。
“爺會自己倒, 出去!”他一把合上了隔扇門。
……
黑暗中相互僵持。她雖順從,但又堅絕的抗拒著。發間甜香淡淡,季明德從知道李少源要帶她私奔開始,蓄了三天的火隨即又騰了起來, 忽而翻身,壓上她兩隻手, 懸停在她頭頂上方。
寶如兩手動不得, 忽而仰身, 挑著舌尖劃上季明德的唇,輕輕劃過,見季明德來叨,卻又立刻躺了回去。
季明德心頭的火總算消了一點,但隨即又燃的更旺,兩手仍死死攥著寶如的手,在黑暗中僵持。
寶如於是又挺身,仰頭,送了那點舌頭上來,叫他叼著品咂出點滋味來了,隨即又躺了回去:“躺下,咱們先說說話兒。”
“土蕃在懷良駐有五十萬大軍,而秦州隻有十萬兵備,加上從劍南調來的五萬兵,總共十五萬人。”季明德緩緩伏首,在寶如耳邊輕語:“如今不是耍小脾氣的時候,今夜你若不能叫我如願,他日戰死沙場,我豈不是個餓死鬼?”
“果真會死?”寶如一個警醒。
“不會!”季明德答的嶄釘截鐵:“非但不會,我還要斬赤炎的腦袋,以慰秦州那些被他任意魚肉的,百姓的亡靈。瞧瞧,你相公難得行一回善事。
所以無論你有什麼話,必須得等我辦完了事再說,否則我一個字也不聽。”
寶如終於軟了。
……呃,呃,你們懂得,不懂抬頭看簡介。
季明德默了許久,見寶如爬了兩番,掙紮著欲要爬起來,暗猜她大約是要去洗身子,不肯給身子,不肯生孩子,偏他拿她全然沒有辦法。
……
“眼看天亮,你難道是鐵鑄的?”寶如問道。
“我並不動,你讓我呆到天亮,好不好?”
寶如掙紮了片刻,隻得順從。隻是這樣,無論她說什麼,都看不到他的臉了。
手指撫上浮雕著仕女簪花圖的板壁,她低聲道:“小時候,我姨娘屋裏有個丫頭,繡活兒做的極好。我姨娘頗寵愛她,但有一日發現她偷了枚簪子,便命人將她打了二十棍,發賣了,那丫頭被賣入娼寮,熬不過,跳井了。”
季明德唔了一聲,忽而轉臂過來,略一緊臂,肋的寶如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又道:“我娘在此之前,從未管束過她。她雖是妾,但在我們相府中,地位與主子們是一樣的。那日,我娘叫我姨娘在大日頭底下整整跪了半日。
我娘說,雖那丫頭有罪,但不過一簪之罪。可我姨娘所給的罰,卻要了她的命,這叫僭賞濫刑。一個國家,若君王如此,便是亡國的征兆,若刑官如此,便是動亂的根源。”
自打成親以來,她還未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聽著,頗有幾分知已相談的味道。
季明德道:“唔。所以呢?”
寶如柔聲道:“削尹玉卿的耳朵,你是為了逼李代瑁臣服。概因為了尹玉卿那隻耳朵,他必須全力支持你,讓你能夠在軍備實力上戰勝尹繼業,否則,尹繼業就會要他的命。
可嫣染不過多了句嘴,不曾像胡蘭茵那樣拿棒子將我敲暈拖走,也不曾在差事上有過絲毫馬虎,否則茶水吃食,那一樣裏下了藥,此刻你已經見不到我了。
她不過小錯,你給她的懲罰卻足以要她的命。你這般土匪行徑,原來倒還罷了。如今你既要做秦州都督,若如此統兵,豈能立威於軍營,立威於天下?”
“你希望我立威於天下?”黎明,外麵清掃院子的聲音傳來,季明德腔調裏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