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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不著他讓。”
少年的聲音依舊聲線平直,可在努力保持的威嚴裏卻透出那麼一絲不甘來。陸霜年聽著顧家公子的語氣,好懸一口氣沒喘勻被自己的唾沫嗆死。
顧宸北斜睨了一眼彎著腰大聲咳嗽的丫頭,冷冷道:“很好笑麼。”
陸霜年直起身體,一臉的無辜:“我哪敢笑你,顧公子。”她語氣認真,如果不是臉上因為發笑被嗆到的紅暈還沒能褪下去的話,看上去就不那麼毫無誠意了。她咬重了“顧公子”三個字。
陸霜年也不多說什麼,隻是努力地倒騰著自己還不夠長的兩條小細腿跟進某人似乎因為怨氣而越來越大的步伐。
顧宸北沉默了一陣,然後輕笑了一聲。
“你當我不知道麼。”他說,“孫偉不過是個溜須拍馬的小人罷了。何勳是個好兵。”他有些突兀地道:“但孫偉這樣的人太多了,今天讓我一槍,明天是不是要讓夏澤一地了?!”
陸霜年愣了一下。
“我以為你隻是好勝呢。”她倒是毫不避諱地直接說了出來。
顧宸北撇了她一眼。少年的側臉在黎明的晨光裏輪廓分明。然後他哼了一聲,“即使不讓,他也贏不了我。”
陸霜年終於再次“不顧死活”地笑了出來。
顧宸北冷冷地盯了她一眼。
然後這個敢在他麵前笑得打跌的丫頭掛著一臉笑意,斷斷續續地說:“孫偉這樣的人有千個百個,也讓不出汶鼎的一地。因為有個這樣的你啊。”顧宸北聽著她漫不經心的語氣。
——小人當道奸佞橫行,世人皆無能,匹夫求自保,但有一個你。寸土不當失。
陸霜年說完就後悔了。
情報之王一輩子沒輕易讚賞過誰,有人曾說她自傲到自負的地步,又怎麼會對著十五歲的,未來的宿敵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後她看見顧宸北臉紅了。少年一聲不吭地加快了腳步,很快就走到陸霜年前麵去了,她從後麵看到顧宸北逐漸泛紅的耳根。
啊,即使說出上輩子也恥於發表的讚揚,看到“戰神”害羞,也值得啦。她把失言的懊惱拋到腦後,再次得意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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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耀章離開之前最後的一個舉動是清理一營的閑雜人員——意味著某些靠著“孤女”身份的同情加分和踏實肯幹的苦力作用混進來的小鬼麵臨“裁員”。
陸霜年和一大群即將被“清理”出去的老弱病殘和吃白飯家夥們一塊兒站在營部門口的院子中央。後勤處的人在挨個發最後的遣散費用。何勳站在不遠處,他臉上帶著一點擔憂的表情看著那個夾雜在一群邋遢的士兵裏的瘦小女孩。
他知道這個叫阿年的姑娘也在部隊裏。在那個窄小黑暗的山洞裏,女孩麵對毫不猶豫離去的親人時“母親比較喜歡姐姐”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讓何勳對於她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並不驚訝。從某種意義上講,阿年她是真的無家可歸了哪。
顧宸北從營部的辦公室裏走出來,看了何勳一眼。“如果為了她好,就別讓她留在這兒。”少年的聲音冷淡,目光卻好像直入何勳腦海,知道他此刻盤旋的念頭。
何勳嚇了一跳,卻沒想好怎麼解釋他和阿年的相識:“顧公子,我……”
那穿著一身筆挺軍裝的少年卻已經毫不在意地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