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館。

顧宸北甩上吉普的車門,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手上的白色手套。陳伯又蒼老了許多,站在大門旁邊看著顧宸北,激動得都有些顫顫巍巍。

四年前的少年此刻已經挺拔如青鬆。

“二少爺……你、你回來啦。”

顧宸北點了下頭,他對這個為顧家忠心耿耿上下操勞了幾十年的老管家一直頗為尊重。青年溫言道:“陳伯,我回來了。”

陳伯笑得臉上開出花兒一樣,忙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二少爺快進屋吧,婦人和大少爺都在呢。”

顧宸北也笑了笑,他大步地走進去,軍靴在石子路上踏出細微的聲響。

這是他四年以來第一次回這個家。

“母親。”

顧宸北站在客廳門口,低聲道。

顧夫人猛地抬起頭來,幾乎不可置信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青年。

她的二兒子,她的親生骨肉,終於回到家,已經長成這樣高大的青年,經受了不知多少戰火和風沙的洗禮,看上去完全是個成年的男人了。

顧靖南也在,扭過頭瞧見弟弟,臉上的神情也有些激動。他們兄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雖然性格是截然不同,但並不算生疏。

顧家世代從軍,顧靖南自然也不能例外。他參加了汶鼎空軍,此時已經是正式的飛行員了。

\"小北回來了?\"一身長衫的顧靖南看上去儒雅溫和,語氣裏格外驚喜。

顧宸北幾年前從軍官預備學校畢業就從軍上了戰場,此後轉戰各地,卻是從來沒回來過,兄弟二人已經四年多沒見過麵了。

顧宸北微微頷首,他走進客廳,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兄長,道:“我回來了。”

他又轉向顧夫人,笑了笑,“母親,抱歉沒提前和家裏說一聲。”

顧夫人好像剛剛從夢幻中醒來,眼眶裏盈了淚水,但她並沒有落淚,隻是快步走過去,扶著兒子的肩膀仔細端詳。這樣的動作都有些費力了呢,顧夫人想。

——她的小北已經長得這麼高了。

三個人坐定。

下頭人奉茶上來,顧宸北漫不經心地摘掉了手套,接過茶盅喝了一口。顧靖南瞧著他的動作,微笑一下。

他這個弟弟,果真長成了這般沉冷威嚴的軍人模樣。

“家裏這些年還好吧?”

顧夫人平複了情緒,柔聲道:“家裏都好,你不用掛心。”她依舊用那種又不可置信又憐惜的眼神看著顧宸北,“這些年,小北你長高了許多,也黑了。”

顧宸北笑了笑。他是個情緒內斂的人,向來不善於那些抒情式的表達,而對於真誠的關心也隻能用微笑來作答。他道:“我一切都好,母親。”顧宸北又轉向坐在對麵的青年,問道:“大哥去年升中校了?我這個做弟弟的也沒能去祝賀。”

顧靖南連忙擺著手道:“隻是個小調動而已,沒什麼可慶賀的。”

顧宸北盯了他一眼,而顧靖南覺得自己弟弟的這個眼神意味深長。他捏了捏手指。顧宸北雖然此時還隻是個少校副團長,但消息卻不知比那些普通的基層軍官靈通多少倍。他們兄弟雖然幾年沒見,可不代表小北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甚至一舉一動。

顧宸北是注定繼承顧家的人。

一個隻有二十歲的少校,戰功卓著家世顯赫,個性強悍冷硬卻又令人信服,前途不可謂不遠大。顧靖南清楚他們要走的路終究不同。

顧宸北也沒再說什麼,客廳裏似乎突然間就陷入了一片奇怪的沉默。